親疏遠近,簡臻懂的,她怕的不過是人心敵不過利益。
“那你恨你的親生父親嗎,如果……如果不是……你們母子也不會……”
“沒有血緣關系的繼父尚且給了我吃喝,他,給了我什麼?”
簡臻點點頭,大概了解了他内心親疏遠近的排序。
石寒楓見她點頭,有一點高興,飯菜已涼,他站起來收拾,“出去吃一點?”
簡臻再度點頭,這個時候,彼此在狹小的空間,她依然是無措的,雖然在今晚之前她不是沒有想過,從她決定找他的那一刻開始,她設想過很多結果,籌謀過很多經過,也計算過可以付出的籌碼與代價。一直走到今天,已經比她預想的好了很多。
石寒楓沒有換衣服,隻是披了一件羊絨大衣,松松的扣了兩粒扣子,腳上依然是居家風格的豆豆鞋。簡臻也披了件浴袍風格的羊絨大衣,系了根腰帶。
雨停了,有一絲涼意,兩人就這麼在樓下走着,不知道要吃點什麼好,或者幹脆再遲一點,去EP喝一杯。
轉角路過Vera Wang,簡臻從搬來的時候就知道,這是品牌在滬第一家門店。
“進去看看?”
簡臻擡頭,原來他早就注意到他的小習慣。
不過是一起路過幾次,她喜歡這家櫥窗的陳列。
推開門,室内一片溫暖。
看的出,快要下班,SA們有點漫不經心。二人的打扮也很随意,不像是特意選購,但是附近住的土豪實在太多,少不得打起精神應對。
“二位想要看我們的哪個系列呢?”
簡臻被問住,并無任何概念。
,石寒楓鎮定地提出,看看适合領證的小禮服。
簡臻看他一眼,耳根紅了,趕緊随着銷售走去一排陳列,避免再和石寒楓有任何的視線交流。
一切都太快,以至于銷售介紹:“這件緞面修身魚尾款式,長度剛好及地,配根高一些的鞋子既正式又不會過于誇張。”
另一位銷售為二人端上水,接着話茬:“現在很多人領證也會請跟拍,戴着面紗,屬于輕婚紗的概念,儀式感十足,又不會過分引起關注。”
簡臻輕輕滑過吊牌,隐約的六萬八,她看的清晰。
“試試?”石寒楓走過來鼓勵,湊近她耳邊,“試試又不犯法。”
簡臻不由地笑出來,這人也有這樣的一面。
于是,随着銷售進去。
再出現,頭發已經被松松的绾在腦後,修身的款式令她顯得挺拔,一雙9厘米高跟,不太方便走路,但是的确讓裙擺搖曳生姿。
簡臻看到鏡子裡,石寒楓走了過來,他其實對這些不算太懂,但是他在此刻由衷的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愉悅與輕松,對于這個決定做的正确與否,此刻又多了一分加分項。
銷售們自然是人精,看着這一對的眼神便懂了。
“這件款式很襯你的身材,如果二位是領證用的話,我們可以幫忙把裙擺長度稍作修飾,過後婚禮的時候這件也可以做出門紗用。”
“或者前一晚的單身派對,到時候主紗就可以選擇蕾絲刺繡公主款,形成兩種風格的反差。”
真正會做生意,連後續的推銷都不動聲色的跟上了。
簡臻被石寒楓盯的有點不好意思。
“我去換下來。”
“這件是成衣,可以直接銷售,無須定制,如果您滿意,我們可以就此測量一下尺寸,好盡快幫您改出來。”
簡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石寒楓走上前來,輕聲問:“喜歡嗎?”
怎麼會不喜歡,且不說這個品牌曾是多少少女的心願,但就它家的櫥窗就是簡臻一直以來喜歡的樣子。
這件禮服設計簡約,用料華麗,裁剪考究,如果不考慮價格,簡臻覺得再合适不過。
僅僅就這一會兒想的功夫,石寒楓已經看出來她的喜歡,于是安排銷售上來量尺寸,自己則出去辦理付款手續。
他沒有看吊牌,不知道價格,但是他很清楚,進來這家店,他的預算一定是充裕的。對于簡臻,他覺得花點錢沒有什麼,畢竟,他有的是錢。當初買翠湖的時候,吳非曾經問他:“石律師,不過是一個案子,你就要大手筆添置這麼大一個道具麼?”
又不是演戲,何需要道具,石寒楓買的,是自己未來的一個家。
他覺得翠湖的房子挺好,地段不錯,戶型不錯,真要挑剔,就是大而空蕩,少了點溫馨。但是沒關系,這段時間的留宿,讓他充滿信心,不過一日三餐,兩人四季,時間是快的離譜的東西,餘生也不過如此平淡安逸。
“一共六萬八千,謝謝。”
石寒楓掏出一張卡,遞過去,比他想象中的便宜。他想,這一次,簡臻應該是真的下定決心了。
兩個人似乎都沒有讨論過以後,也不曾對未來有任何規劃,但是這半年多的相處,如果不是這個案子,也應該是有不少機會走到一起的。
如果不是這個案子,石寒楓歎息,他應該已經放下了很多過往,可是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繩子已經在手,他就不得不去擒回當初的真兇。
二人走出店鋪的時候,石寒楓很自然的牽起簡臻的手,比起過去每一次攥着手腕,這一次是真的手心相貼,手指相交,雖然沒有十指緊扣,但是也依然溫暖到簡臻的心。
一切似乎都太快了點,一切又似乎都有迹可循。
在EP坐下,石寒楓特意點了兩杯紅酒,一聲cheers硬是讓簡臻聽出了合作愉快的意味。
據說《民法典》裡婚姻關系的界定,更加像是對有産者對保護,于是,很多人說,所謂婚姻不過是合夥企業,各自以自己所有入股,共擔風險,共享收益,從此是一條船上的人。
回去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一頓晚餐,簡臻了解到石寒楓很多有趣的一面,比如他在外面特别喜歡點漢堡,因為這是小時候的執念,比如他吃慣的東西就鮮少去換,因為怕投入太多的嘗試成本,就是這樣一個很老派的人,居然住在三十歲的軀殼裡,自己呢?二十多歲也差不多擁有一個老去的靈魂,簡臻躺在床上的時候,還在回味今晚的奇妙。雙方道完了晚安,各自回房,不知道他是否也如自己這般,反複難以入睡。
第二天,照例是石寒楓早起,做好了早餐,留好紙條,去律所上班。
簡臻起床後看到餐桌上的紙條,松了口氣,你看,今天和過往,并無不同。
她約了韓叙,今天要取回花瓶,并且把做好的杯子送去燒制。
到了藝術坊的時候,店内人有點多,看的出生意越來越不錯。
前台小姑娘熱心的給倒了杯溫水,請她稍坐。韓叙忙完了對客戶的一對一指導,才抽出空來,将簡臻引進裡面小小的辦公間。
“打開看看,滿不滿意。”鄭而重之地拿出包裹嚴實的紙箱,遞過去剪刀。
簡臻小心的拆開,一層又一層,可見用了心。
終于剝去最後一層棉紙,一個深紅灑金的錦盒,簡臻知道,這肯定是韓叙給特意配的。
打開盒子,花瓶躍然眼前,是想象中的樣子,就是顔色的确略微跳脫了一些,是複古中帶點現代的感覺。
“這一看,是冒充不了古董了。”韓叙适時的打趣。
簡臻也笑呵呵的,“放在家裡自己用,不講究那麼多。”
這是兩人那次晚飯後第一次見面,多少還是有點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