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瑜垂下頭應是。
眼皮稍斂,長密的睫毛正好掩住眸中的思索。
聽祖母的意思,似乎有點想把這次的人情攬過去。
祖孫倆又說了會兒話,楚令瑜見時間不早,便辭别祖母準備回去。
才轉身行到門口,一隻腳還沒踏出去,後面的楚老夫人忽的又問了句話:
“聽說太子去的時候你正好在大長公主那兒,你可見到太子了?”
楚令瑜擡腿的動作一頓,緩緩轉過身,屋外的穿堂風呼呼掃了過來,吹亂了裙擺。
“見着了。”
“那太子有跟你說什麼?”話音有些不明意味。
老夫人正好在逆光方向,楚令瑜瞧不見她臉上的表情,隻覺人影一團漆黑。
“沒有說什麼。”楚令瑜不明所以,清甜的聲音裡盡是疑惑,“太子殿下身份貴重,我如何能跟他說上話?”
“……也是。”楚老夫人沉默了會兒,揮揮手,“罷了,你去吧。”
楚令瑜福身,“孫女告退。”
跨出菩提院後,楚令瑜藏在袖子裡的手指微微曲起,指甲輕輕掐了下掌心。
祖母突然問起太子,是想幹什麼?
——
楚老夫人帶着楚令瑜離開後,楚國公則是直接在祝氏的院子裡歇下。
年輕時楚國公也風流過幾年,隻是現在年近半百,該經曆的都經曆過了,後院裡養着幾房姬妾,興緻也不高,大多數日子都歇在正院。
待夫妻二人洗漱完畢,揮退了伺候的丫鬟,楚國公靠在床邊的椅子上,祝氏站在他身後,溫柔地服侍着他取下發冠,一邊用指腹輕輕按壓頭皮,随意說着些閑話。
楚國公道:“聽說蘭兒又鬧脾氣了?”
祝氏的動作頓了下,臉上的笑有些僵硬。
随後她長歎了口氣,“我也正頭疼呢,都快十四歲的大姑娘了,脾氣還跟小孩兒一樣,也怪我太寵她了。”
“想想再過兩年就要出閣了,我的心就沒一刻是安生的,她的性子到了婆家如何是好,後面我非得好好擰擰她的性子不可。”
祝氏說這話的時候倒是帶了七八分真情實意。
楚國公聞言,反倒握着她的手安慰起來,“罷了,驕縱些就驕縱些,左右有國公府護着,旁人也不敢欺負了她。”
祝氏笑笑:“老爺說的是。”
“蘭兒要是瑜兒一半懂事我就知足了。”
說着,祝氏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将頭輕輕靠在他肩上。
“說起瑜兒,再有幾個月就要及笄了,雖說我舍不得她想要多留兩年,到底女兒家的婚嫁才是最緊要的,也該相看起來才是。”
楚國公被祝氏一提醒,才恍然發現自己這個大女兒是到說親的年紀了。
不過府裡向來是男主外女主内,他就問祝氏:“既如此,你那兒可有什麼人選?”
祝氏思索片刻,眼前一亮,“我想到一個人,就是不知道老爺和老夫人滿不滿意。”
“哦?是誰?”
“平順伯府世子,餘延宗。”
“餘延宗?”楚國公挑眉,有點意外。
祝氏笑了笑,溫柔地解釋起來:
“平順伯府的門第雖低了些,但延宗今年十八,年紀正好,聽說已經謀了職,他又是世子,瑜兒嫁過去就能當宗婦;”
“再則,他是母親的侄孫,母親平日最疼瑜兒,成了婚事,兩府親上加親豈不和美!”
老夫人餘氏,正出身于平順伯府,現任伯爺乃她嫡親侄子。
楚國公聽着祝氏的話,句句有理,不住點頭。
祝氏見他已經動搖,收手不再勸,免得過猶不及。
“我不過是婦道人家,老爺在外行走見識寬廣,若是有中意的兒郎,也不防跟我提提。”
楚國公搖搖頭,閉上眼,“還是你跟母親看着辦吧。”
在他看不見的角度,餘氏微勾起唇。
——
夜已深,除了值夜的丫鬟婆子,旁人早已睡下。
後罩房裡,一個粗使丫鬟捂着肚子臉色難看,“我肚子有點痛,可能是吃壞東西了。”
其餘人聞言,嫌惡地皺了皺眉,讓她趕緊去外面解決了再回來。
小丫鬟捂着肚子跑出去,沒去茅房,反而貼着牆根兒輕手輕腳摸到了正房外。
夜色黑沉,誰也沒有發現多了個影子。
芳兒支起耳朵,不防就聽到了國公和祝氏的談話。
她默默記下,第二天趁着下午大家犯困的空檔,躲了個閑悄悄去了築月軒。
“——什麼?她居然想拿捏姑娘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