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無垢授課結束後,安施抽了個空,側面問無垢最近是不是很忙,有沒有出什麼事。
無垢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是想問人皇更替之事?”
摩枭說的是指這個?
安施不太了解,于是點點頭。
“仙門向來不插手凡人的瑣事,不過,此次新任人皇确實殺戮之心過重。”無垢沉吟片刻,“說來,人皇登基似乎就定在了幾日後,到時,天山也得送一份賀禮去。”
像是思索了片刻,無垢歎口氣:“到時候便讓南宮桓去吧。”
首席弟子之首,南宮桓,上次弟子考核,他拿的就是頭名。
安施倒是沒什麼意見,點點頭,旋即又問:“但仙門為何要向人皇送賀禮呢?仙家還怕皇家嗎?”
“這不是怕不怕。”無垢微微一笑,“仙門為何而立?”
“為修煉成仙?”安施試探的回答。
無垢微微搖頭:“這千百年來,又有幾人得道成仙?”他繼而道:“仙門是為蒼生而立的,為的是壓制世間妖魔,為的是天下安穩。”
“為師再問你,皇家為何而立?”
安施答不出來,搖搖頭。
“皇家看似不過是凡人之中的權貴,但上有仙門,權貴不過過眼雲煙,他們憑依的,便是仙門,仙門需要凡間有這樣的權貴,才能安穩凡塵。”
安施有點懂了:“相輔相成?”
“說的不錯。”無垢微笑,“不過還有别的原因,這些日後你大概就知道了。”
安施還蠻喜歡和師父閑聊的時光,這時,無垢大多目光溫柔,知無不言,仿佛清冷美人忽然褪去那層外殼後,向自己流露出一分柔軟來。
安施發了會兒呆,恍惚看到一絲黑發從他身上脫落,掉在了自己身上。
欸?師父哪裡來的黑發。
安施清醒過來,往身上瞧,卻是一無所獲。
興許是看差了?安施默默後腦勺,心想。
“好了,你将為師今日所教授的自行練一練,為師去想想,這賀禮,當如何準備。”無垢溫聲道。
安施乖巧的點點頭,她站起身來,離開了滿春堂。
臨近夜半,安施繼續在住處修行着,她心法愈加熟練,捕獲的靈氣似乎也多了些,隻是體内靈氣總數依舊是不多。她這幾天都沒用凝神符,是覺得有些浪費,打算等自己準備築基時,再一鼓作氣用了,一口氣沖上築基期。
她依照師父之前講過的,心裡估計了下自己如今修為,大約在練氣三階左右。
這時,門口傳來腳步聲,安施知道是師父來幫自己調理經脈,收了心法,快步跑去開門。
無垢立在月光下,身上隐約發光,神情略微有些疲憊,看到安施後,他臉上微微一笑,帶着些歉意:“為師遲了。”
“不遲不遲。”安施懂事搖頭,給無垢取了坐墊,随後趕快坐好,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将方才吸取靈氣往下壓去。
她聽到無垢的長袍擦過地闆的細微聲響,随後,淡而又淡的花香一如往日一般,造訪了她的鼻間,無垢的身子擋住了月光,因而她能更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存在。
“放輕松。”無垢聲音溫和。
溫柔的靈氣緩慢沒入安施的皮膚,撥動她的經脈,無垢緩慢而幽長的吐息清晰可聞。
安施心突然跳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話本中的描述來,尊上面色绯紅,大力喘息着,汗珠沿着額頭落下——安施沒忍住,偷偷睜眼看了無垢一眼。
無垢仿佛覺察到了安施的打量,幾乎同時睜開眼睛,眼中波瀾不驚,“怎麼了?”
安施心頭突然生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也不是失落,隻是發覺師尊的冷漠後,突然感覺有些難過。
她小幅度的搖搖頭,讓自己大腦放空,不再想七想八。
無垢見安施搖頭,隻當是這個徒弟跑神了,正要合眼,專心于調整經脈之時,一絲黑氣忽的從他指尖遊蕩而出,随後沒入了安施的身體。
無垢眼瞳緊縮,瞬間切斷了與安施的聯系。
他的眼神不再溫柔可親,而是冒出一股強烈的暴虐,死死地盯住安施的臉,仿佛在看一個魔鬼一般,另一邊,那隻原本懷抱過安施的手已然擡起——隻要他意念微動,安施就會瞬間暴斃于他手中!
而就在這時,一根靈線弱弱地從剛剛黑線沒入的位置,探出頭來,悠悠蕩蕩地飄回了無垢手中,随後重新沒入他體内。
無垢宛若突然遭受了雷擊一般,震驚地看向自己手心剛剛靈線沒入的位置。
安施察覺到了無垢停下了動作,不過方才睜眼已經被師父捉了個正着,她以為是師父故意又試她,便乖巧的閉着眼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過了很久,安施迷惑地開口:“師父,好了嗎?我能睜眼了嗎?”
“不。”無垢瞬間回答。
他終于回過神來,目光重新落在安施身上,這目光複雜極了。無垢緩聲道:“很快就好了。”
他重新為安施調理經脈,但再也不敢放出一絲靈線,等安施重新睜眼,她發覺無垢的神情簡直疲憊至極。
“師父!”安施驚訝起身,伸手試圖攙扶無垢坐下,無垢卻擡起胳膊,直接攔下了,他側過臉去:“不必了,我稍微緩一緩,估計是趕路太匆忙,沒調理過來。”
不等安施開口,無垢随即轉身離去。
安施愣了半晌,才收回懸在空中的胳膊,她緩慢走到床邊,嘀咕着:“是太累了嗎?還是因為我不專心,所以......”
安施忽然歎了口氣。
*
這一晚上,安施睡的相當不踏實,次日,天剛蒙蒙亮,她就睜開了眼——眼中沒有絲毫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