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根忽然飛出,刺破迷霧,随着銀針在迷霧之中消失,它也同時帶來了一股寒氣,似乎将迷霧生生凍了起來——凍住了?怎麼可能呢?——然而第二根飛出,再次擊中迷霧之時,安施清晰聽到了冰塊碎裂之聲。
随後,又有三根銀針刺入迷霧,頓時,周遭空氣凝固,繼而傳來巨大的轟鳴,仿佛天崩地陷一般,迷霧碎裂成了零星碎片,在空中停滞了片刻,随後“嘩啦啦”的落在了地面上。
成芩手中還剩七根銀針,她皺眉,看向深處的方向,迅速将剩餘的全部擲出——
應當是發生了什麼,但安施看不到,她修為還不足以看到,隻能怔怔地看向成芩,感受到空氣之中的激蕩氣息,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種臣服感:這大概就是對強者的仰視,對絕對力量的渴望。
随着她緩緩落地,成芩看向安施點了點頭,示意沒事了,随後看向窦穆旬,低聲道:“不止一頭幻妖,我方才絞殺了百隻,但還有漏網之魚。”
窦穆旬似乎已看過成芩施法許多次了,并沒有安施那般震撼,點點頭:“幻妖最多也隻會聚集幾隻,怎麼會這麼多?難道師姐的意思是,這些妖是被故意聚集了起來?”
成芩點頭:“幻妖大多修為底下而無意識,應是有靈智的妖物企圖聚衆,對我輩修真者不利。”
這兩人的讨論,安施插不上嘴,但看着地面上已然消失不見了的碎片,她忽的想起一件事來:
若成芩師姐處理幻妖如此輕松,那龐铨言師兄當時應當也有實力對付這些幻妖,為何任由赫連莺師姐喪命?又或者……
安施怔怔的看向自己的手心:他想殺的原本是我?
“成芩師姐,不知道你如今修為到了什麼境界?”安施忽然開口,問道。
成芩看向安施,平靜回答:“金丹六階。”
安施點點頭,繼續問道:“那龐铨言師兄修為如何?”
龐铨言笑笑,擺手道:“遠不及成芩師姐。”
一旁,成芩卻是沉吟片刻,冷淡道:“那日考核,我與他交手,感覺應當不比我低多少。”
“怎麼突然問這個?”龐铨言注意到安施問題古怪,于是問道。
“沒事,我隻是想确認下妖物的實力。”安施搖搖頭,掩去自己沉重的心情,“我們還是快找那位雷師兄吧。”
這倒是眼下最要緊的事,兩人停下交談,窦穆旬再度施法,随着靈火燃盡,這次他似乎有了清晰的發現,對兩人點點頭:“找到了。”
*
雷肖找到了。
他被發現時,被猙獰的藤蔓絞死于樹幹之上,幾處藤蔓從他心口穿入,血迹、腐肉、與植物混雜在一起,顯得相當慘烈,他的手無力的垂落在身旁,眼睛瞪的極大,如同死前看到了什麼令他驚愕的東西。
安施明顯感到,走在前面的師兄師姐兩人忽然變得沉默了下來。
“晚了一步。”
窦穆旬低聲道。
不久前,雷肖的位置還在變化,然而此時,卻已然被釘死在了這幽深禁地之中。
成芩面色沉重,她上前一步,削落了那些藤蔓,斷成一節節,而藤蔓落地後,那些枝節似乎又重新活了,在地面上扭動着。
窦穆旬上前,厭惡的一腳踩碎了那些藤蔓,看向被成芩救下的雷肖屍身,疑問道:“鬼藤妖?”
鬼藤妖,還不到通智的小妖,靠着屍體殘肢為食,懼火。但這種小妖,安施尚且有餘力對付,何況這位經驗豐富的雷肖師兄?
安施猶豫了一下,也走上前,仔細看了看死者,出聲道:“這鬼藤妖應是他死後才纏上身的。”
成芩似是同意安施的話,點了點頭。她半蹲在地上,污血染髒了她的白衣,她割下袖口一段幹淨的,伸手放在雷肖的臉上,遮住了他的表情。随後,成芩站起身,退後幾步,看了窦穆旬一眼:“他體内殘存妖氣。”
窦穆旬歎口氣,走上前來,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塊兒黑石頭,他小心将雷肖的手張開,接着将石頭塞到了他的手心,随後問道:“這之後怎麼辦?”
安施決定不了之後的計劃,兩人目光一起看向成芩,等她下判斷。
“得把他帶回天山。”成芩開口,略略沉默了一陣,“得殺了這些妖物。”
尊上原本令兩人查探弟子失蹤之事,然而卻又損一人,成芩此時面上雖然冷靜鎮定,誰能知道她心裡有多痛苦,更何況這是她同字輩的師弟。
窦穆旬點點頭,上前一步,像是要安慰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嗯,聽你的,師姐。”
兩人沉默了下來,都凝視着那具死屍,然而,死屍自不會再開口說話。
安施腦内掠過赫連莺慘死的模樣,忽然覺得心頭蒼涼,撇過頭去,也沉默了下來。
白穆站的遠,冷淡地看了他們這邊一眼,忽然開口,“找到了,就該走了。放你們進來已是底線。”
成芩冷冷回看,雷肖就死在她眼前,她心情自然是差到極點,此時一點好臉色也不想給白穆。
安施皺皺眉,覺得這白穆也太不近人情了點,對他的印象又差了一分,但此時也不是起内讧的時候,畢竟這地盤确實是人家管的。安施想了想,還是決定做個和事佬。
她輕咳一聲,試圖和這白穆講講道理:“若是找到的是活人,自然要走,但找到的是我天山弟子的屍體。”
白穆稍微擡了擡下巴,看向安施,眼中一絲好笑:“自然是屍體,你們不會以為他還能活?”成芩臉色已然變化,卻聽這白穆繼而譏諷道,“禁地之中,每日都有修真者死于各種緣故,你天山死的也不會隻是這一個弟子。”
他的話實在難聽,安施皺皺眉,正要反駁,這時,身旁一陣寒氣湧動,她渾身打了個哆嗦,向旁邊師姐看去,隻見成芩的手心凝聚起了新的冰針,她看着白穆,冷淡道:“你再說一遍?”
白穆似笑非笑,像是要故意激她一般:“我說,你天山,死的不會隻是這一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