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溫祿居于太安的府邸,正與一氣盟的山海歸一堂分坐太安的東西兩側,相對之下,倒顯得古樸不少。
拜别白穆後,安施收到師兄的傳音,便随着傳音中所指的方向,來到了太安府門前。
她打眼一瞧,發覺外面那圈巡邏的官兵裡,有一支似乎是一氣盟的修真弟子,神情氣度與凡人截然不同。
窦穆旬正站在門外等她,看到安施後,像是松了一口氣一般,迎了上來,關切道:“那姓白的可曾為難你?”
安施搖搖頭,眼神往那群官兵處掃了一眼,随後用眼神詢問窦穆旬。窦穆旬瞬間懂了她的疑惑,低聲道:“太安内各處警戒都有一氣盟弟子坐鎮,此處也不例外,想來常年都是如此。”
安施點點頭,卻看窦穆旬表情古怪,他接着問道:“你方才的事都不記得了?成芩師姐讓我重新告訴你一遍。”
“咳咳。”安施咳嗽了一聲,“我們進去說,進去說。”
唉,總感覺聽完後會後悔,但是又不得不聽。她内心歎息一聲。
窦穆旬笑着搖搖頭:“不用難為情,那丹藥名為大成靈丸,而大成靈丸又稱酣夢一醉,上頭就如醉酒一般,這一氣盟給的品質又好,你又吃多了.....這也怪我和你師姐忘記提醒你。”
這麼說着,兩人已然走進太安府。
此時已是深夜,府内點燃了夜晚的燈火,幾間屋子暖洋洋的亮着。
兩人踩着石子路往其中一間屋子走去,深沉的夜色下,路邊假山旁的幾棵瘦高的樹落下憧憧殘影。
伴着清冷的月光,窦穆旬繼續道:“你吃醉了,上前同那白穆糾纏了一番,提議了三宗弟子為首,探查妖物之事,随後倒頭就睡。
我們原本以為你已經睡熟了,就沒再管你,誰知道,那白穆剛說散了席宴,三殿下忽然來了,你突然像是醒了,上去扯着他......”
安施默默捂住臉。
窦穆旬笑道:“不過也多虧師妹發醉,白穆騎虎難下,才許諾助我們探查妖物之事。”
師兄,大可不必如此安慰我。
兩人上了台階,窦穆旬推開門,對安施又笑道:“唯一慶幸的是,那位三皇子不是計較的人,否則我還真不知道如何收場。”
他估計也沒法計較吧,算了,剛剛幫他在白穆面前說了話,算是補償這扯衣服的一茬了。
安施心裡想着,幽幽歎了口氣,跟着窦穆旬走進屋内。
屋子中央放着一張茶幾,成芩正盤膝坐于軟墊上,周圍靈氣波動起伏,似乎是在修行。
窦穆旬在離她不遠處站定了,對安施道:“我先走了,你們好好休息。”
白日的時候,倒是沒覺得窦穆旬這麼怕成芩師姐,如今四下無人,他态度卻是瞬間恭謹了不少,看起來之前沒少被成芩師姐“指導”。
安施沖他點點頭,看着窦穆旬關了房門,才走到成芩身邊坐下。
“早些休息吧。”成芩再度運轉了一遍心訣後,緩緩睜開眼,看向安施,“我在此修行,也正好守夜,若是晚上有什麼事,我叫你。”
“師姐擔心晚上會有妖來襲擊?”安施一愣,問道。
成芩沉默一下,點了點頭:“嗯。那個白穆和你說了什麼?”
安施回憶了一下,回答道:“唔,我問了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妖物的事,他隻說什麼察覺到有妖尾随,以為是稀罕的妖,不想讓我們......”
“有妖尾随。”成芩忽然打斷了安施,深深的歎了口氣。
安施困惑的複述了一遍師姐的話,問道:“怎麼了嗎?”
“這邊的妖,總讓我覺得似乎太聰明了點,甚至像是在故意引誘修真者,尤其是白日尋雷肖的時候,這感覺尤為強烈......”成芩臉上難得露出些疲憊的神色,“但這些妖都不是什麼通神智的,如此才更讓我覺得不對勁。總歸,這些天要警惕些才好。”
安施愣了愣,掏出了白穆之前給她的鈴铛,晃了晃,鈴铛卻沒有聲音響起:“那個白穆,也給了我這個,說挂床頭,如果有妖來的話,可以預警。”
成芩看向那鈴铛,沉默了一陣,“看來這個白穆早就有此猜測了。”
“那他怎麼不告訴我們?”安施皺皺眉,将鈴铛“啪”一聲拍在桌子上,“那這個要挂嗎?”
“或許是不敢确定,或許是故意等其他仙家前來處理這個爛攤子,這個白穆性情實在古怪,我猜不透。”成芩看向鈴铛,思索片刻,“有我守夜,倒是不需要此物,但我有些擔心三皇子那邊,我們借宿此處,萬一給他惹來了妖物就麻煩了。”
提起三皇子,安施猶豫了一下,問道:“師姐,為何就答應讓這個凡人插手進來呢?畢竟如此兇險,萬一出了事可怎麼辦?”
“先前我說讓他幫忙,自然并非真的是讓他幫忙。”成芩頓了頓,随後,一對冷清的眸子望向安施:“一氣盟不敢讓他出事,有他在,諸事才能順利。”
欸?
安施愣了愣,恍然道:“師姐是拿他要挾一氣盟.....咳咳,可是一氣盟那個白穆不是和他很有過節嗎?他怎麼會在乎三殿下的死活?”
成芩搖搖頭,低聲道:“如果有過節,這白穆就不會讓三皇子進太安城,三皇子能活到現在,若不是一氣盟有意保他,那位新人皇怕是早就将他斬草除根了。”
竟然是這樣的關系?那這白穆為何處處為難三皇子?
安施好像明白了什麼,随後又覺得糊塗了,隻聽成芩繼續道:“至于白穆為何刁難三皇子,我隻猜大約是這位三皇子不像他們想象中那麼好掌控,所以正在彼此較勁吧。”
這樣一說,似乎突然就清晰了起來:沒想到師姐平時話雖然少,人也冷清,但看的如此通透,好厲害啊。
安施敬佩的看了成芩一眼:“我知道了,那我去把這鈴铛送給三皇子吧。”
“嗯。”
得了師姐的點頭後,安施站起身來,将鈴铛塞進腰間的乾坤袋,就出門了。
今晚夜色格外幽深。
太安府中,零星有幾個深夜巡視的仆從,手中提着燈籠,沿着小路往遠處的屋子走去。
安施攔下一人,讓對方給自己指了路後,便往那位三皇子的居所走了過去。
三殿下自然是住在府中正室,布置格局都比其他房間更講究些。遠遠的,她便看到那屋子還亮着燈,外面站了兩三仆從侍衛。
見到有人過來,其中一人喝了一句:“誰?!”
安施不想驚擾到太多人,于是遠遠的站定,回應道:“天山的安施。”
對方沒了動靜。
安施這才走了過去,叩響了門:“三殿下!”
屋内窸窣一陣,随後,門被打開了:宋溫祿肩頭披着外衣,長發散落,手中正拿着一冊書頁。安施下意識瞥了一眼,發覺似乎是些舊時案宗之類。
宋溫祿臉上似乎有些驚訝,看向安施,溫聲問道:“仙家怎麼來了,是有什麼不方便之處嗎?”
三皇子果然很懂體恤人心,第一句話便是關切旁人的。
安施内心默默嘟囔了一句受教了,搖搖頭:“不是,殿下安排的很妥帖。”随後,她指了指他手中的書頁,問道:“三皇子還不休息?難不成是想今晚将這案宗都整理出來?”
宋溫祿微微低頭,淺笑道:“希望為仙家盡一份力罷了,仙家請屋裡坐吧。”
憑他一雙肉眼,這要整理到天亮都整理不完。
安施内心嘀咕一聲,搖搖頭,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