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他招了。
壞消息,安施覺得他在扯淡。
“呵,你是一氣盟的妖?”
安施幾乎要被氣笑了,她挑挑眉,拉了張凳子坐在少年面前,嗤笑一聲:“這一氣盟真是厲害,如今衆仙門皆是自查是否與妖物有幹系,它一氣盟作為牽頭者......倒是明目張膽的勾結了啊?”
聽到“勾結”一詞後,少年忽然看了安施一眼,目光沉沉,随後垂頭溫聲笑道:“...勾結,何其難聽,我可不曾做過壞事。”
殺了白穆,皇宮内死傷無數,還說沒做過壞事?!
“有些妖,就算一開始沒做過壞事,也總有一天會做的。”安施意有所指,冷聲道,“你休想再蠱惑我。”
聞言,對方似乎略微有些無奈,歎了口氣,眼中卻略過一絲笑意:“仙家自然不會信我...不過,我如今受一氣盟驅使,縱使有錯也要他們來擒拿。不如仙家稍等片刻,自然會有一氣盟之人上門解釋。”
一氣盟......
安施在心裡揣摩了一陣,若是真與一氣盟有關,的确要同他們先說道一番,若是輕易殺了它,說不定會惹出什麼禍。
一邊想着,安施下意識揉捏着右手,暗處長老并未有話傳來,顯然是要安施自行決定。
想罷,安施伸出二指,施法束縛住了少年,挑眉道:“好,我就等一等,若真如你所說,那一氣盟的人應該很快就會上門才是。”
眼下在靈丘郡的一氣盟領頭弟子,不過就是那位打過交道的上官圖,若是他來,安施便要想辦法讓對方把這小狐狸精交給自己處置。
安施并沒有等得太久,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便感到屋外有一股陌生的氣息,正是修道之人。
她瞥了狐狸精一眼,随後散去結界,打開了房門,而在下一刻,安施同屋外那人都是一愣——這位貴客倒也不是陌生人,正是曾經白穆身邊跟随着的那弟子,李銳。
與之前所見,李銳氣質已然大有不同,像是遭了什麼打擊一般,整個人緊繃着,臉上沒了一點笑容,神情慘淡至極,看向安施的眼神遲鈍的茫然了一瞬,随後又陷入更深的沉郁之中。
安施心頭隐約覺得愧疚,想來白穆之死對這位一氣盟弟子打擊極大,而幕後真兇......
等等,幕後真兇可就是我身後這位啊?!
安施忽然覺得事情與自己想象頗為不同,她先将人迎了進來,重新設下結界,随後狐疑問道:“李銳道友?我記得你應該在太安才是。”
在驚訝過後,李銳微微欠身,聲音低落,“原來是安道友。之前師兄亡故,我押送那梁興天返回,而後就沒再回去。”
安施下意識問道:“梁興天呢?”
李銳搖了搖頭:“我沒再見他,這件事全由盟主親裁,我眼下受桑旗主差遣。”
桑鑄......
那張兇惡的臉在安施腦中一閃而過,先前他刻意刁難,随後被任鋒智出手制止,此後就再沒聽過他的消息,但之後和那位任鋒智堂上對峙,任盟主心思詭谲,這其中說不定還有别的什麼内情。
在她沉思之時,李銳環視屋内一周,目光定格在了狐狸精身上,他忽然閃避了眼神,随後對着安施微微彎腰,客客氣氣道:“安施道友,麻煩将此妖物交與我等。”
他們是否也被這狐狸精玩弄了?并不知内情?
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心直口快的安施,學會了多方思慮,不輕易開口的法則,于是内心躊躇了一陣,委婉問道:“為何不除此妖?煩請李銳道友給我一個說法,否則我也難以放心。”
見安施執着,李銳似乎歎了口氣,開口道:“倒是與安施道友也有關系,但我身為一氣盟弟子,并不好明說。”他猶豫了一下,簡略道:“與白穆師兄之死有關。”
安施抿了抿嘴,還是忍不住了:“是此妖殺的?”
李銳搖了搖頭,卻是否定了安施的話,随後道:“安施道友還是别多問了,當初誤會你的事,我先代桑旗主給你道個歉,旗主向來護犢子,當時一時憤怒,就出手誤傷了你們。”
而安施卻對這果斷的否定心生困惑,她腦中想了又想,疑惑道:“可...莫非桑旗主是以為,是玉清花谷在此中有什麼問題,還是這妖物說了什麼......”
“不會是她們。”李銳搖了搖頭,低聲道,“玉清花谷雖和我們關系不好,但它身為上古仙門,當年還經曆過妖禍,顯然不會和妖物勾結,甚至于殺我師兄。”
安施大為不解:“那,桑旗主如何認定不是這妖物所為?”
話剛出口,安施猛地想起在人皇處發現的魔修蹤迹,驚愕心想:莫非一氣盟也發覺了魔修之事?
李銳表情為難,他搖了搖頭:“這事我不好多說,還請安道友把這妖交給我。”
安施思來想去,婉轉提醒道:“此妖狡詐異常,還請千萬别被它迷惑才是,如若道友需要,我也可助一臂之力。”說着,她悄悄瞥了眼右手,隻見浮現一字:“放”。
既然長老發話。
“你帶走吧,我隻當沒見過。”安施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擡起頭來,擺了擺手,開口道。
李銳松了口氣,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狐狸精,對方微微一笑,走向李銳,似乎胸有成竹一般。
安施雙手環抱于胸前,皺眉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在踏出門的那一刻,卻見狐狸精停頓了一下,側目看了眼安施,突然開口喊道:“仙家。”
不明緣由的,她的心猛然跳動了一下。
安施忽然緊張起來,看向狐狸精,隻聽它輕聲問道:“...您喜歡在下的這張狐狸皮嗎?”
什麼?
“?”安施面露不解,對方卻似乎在一瞬間确認了答案,他似乎淺笑了一下,收回了目光,身影化為白狐,竄上了李銳的肩膀。
這狐狸精是在挑釁我嗎???
感覺被輕視了的安施面無表情的捏住了桌上的茶杯。
随着兩人離開,屋内陷入一陣安靜,暗中的長老并未現身,似乎也在思考剛剛李銳的話。
沉默了一陣,安施輕咳了一聲,小聲問暗處的長老:“長老,那一氣盟弟子的行蹤可否能追查?此事似乎是桑鑄旗主私自下的命令,總覺得其中有所古怪。”
想了想,安施又道:“而且那狐狸精....有什麼事,必須要一隻妖來協助呢?”
片刻,虛影在安施面前凝聚,這朦胧身影搖了搖頭,随即,桌上凝起水漬:不必。
“啊?”
安施不解:“為何?這事實在古怪,雖然桑鑄剛因為妖物沒了愛徒,絕不會和妖物勾結,但萬一是被蠱惑......”
水漬變幻,言簡意赅:不足為懼。
啊哈哈,狐狸精被嫌棄了。這妖物如今既然能被我所擒獲,說明的确應該翻不起什麼大浪——至少他的修為似乎比那時在一氣盟弱了不少,說不定是遭了什麼苦頭,不過,它從上古法陣中保下命來也是不容易了。
比起妖物,魔修的事的确更為重要,安施點了點頭,暫時放下了心中困惑:“是。”
随後,安施繼續道:
“我今日去了那些小仙門雲集之處,并沒見什麼特殊的——沒藏在那裡,就是藏在偏僻處了,可俗話說大隐隐于市......”
桌上字迹變幻:錯。
安施在腦中又想了想,猛地拍了一下手掌,恍然大悟:“正是大隐隐于市,但是不在仙門,而是藏在求仙者中?!”
虛影點了點頭。
*
森羅會,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仙門,卻仿佛一夜之間忽然變得弟子衆多。
修仙的苗子就那麼多,它門下弟子也不會是什麼有天賦之流,卻能有所名望,其中所修行之法定然不是正道,那麼收弟子的途徑自然也不會是什麼正路。
什麼人是沒有天賦,卻渴望修仙?
答曰:被篩選下來的那群人。
然而被篩下的凡人多如雲煙,一個個追查并不現實,想來一氣盟也是這般考慮,因此才轉而用一隻妖物做誘餌,引同類現身。
“若是能做一個足夠勾人的誘餌——比如一個想學仙術想瘋了的凡人,那大概率就能引森羅會的人出現......”安施心裡盤算着,忽然想起了姜豐的傀儡木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