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施幾人都沒有醫治的經驗——這話不太準确，應該是，幾人都沒處理過魔留下的傷勢。
就算是安施非常不幸的碰到的那兩次，魔下手後留下的也都是死屍，哪有像獸牙這麼命大，還能吊着一口氣的？
嶽微随身帶了不少傷藥，但隻有些提氣血的勉強能用，往獸牙嘴裡塞着，他身上的血仍然流個不停，臉色愈加蒼白。
嶽微急了，伸手去堵，皺眉看向安施：“不成，這傷口詭異的很，怎麼也堵不住！”
安施也有些束手無策，看着一地鮮血，慌張起來：此時若是長老在，倒是能咨詢一二，可他如今正忙着和那魔纏鬥，怎能打擾？
她的目光掃過庭院，忽然落在角落裡一聲不吭的姜豐身上。
從回來後，姜豐表情就很不對勁，方子劍坐在他身邊，輕輕拍着他的背，低聲說着什麼。
似乎察覺到了安施的目光，姜豐忽然擡頭，勉強咧嘴一笑：“得要生息蕩魔丹才行。”
這是什麼玩意兒？你怎麼知道？
安施一愣，決定先擱置這兩個問題：“哪兒有？什麼模樣？我看看師父有沒有給過我！”
“紅黑相間，内容為白，聞之腐臭，蘊含的除去靈氣，還有一股怪氣。”姜豐想了想，回答道。
安施在自己的乾坤袋裡一陣翻找，心中焦急，突然，手摸到了一個木盒子。
她忽然想起，這是白術師兄讓她幫忙交給嶽微的。
莫非......
安施猶豫了一下，将盒子取出，打開來瞧——一瓶瓶丹藥整齊排列着，上面仔細貼了各類名稱，一眼掃過，安施已經看到不少價值千金的靈丹妙藥了。
白術師兄自己煉的？？？
衆人紛紛靠近，一陣驚歎後，安施突然伸手，捉出其中一瓶，盯着那瓶身上清秀小字“生息蕩魔丹”，驚愕開口道：“居然真有？”
嶽微略微挑了挑眉，顯然是認出這木盒子的主人，她不自然的輕咳一聲：“你......那試試吧。”
随着瓶中唯一一枚丹藥滾入獸牙之口，一股可怖的臭味突然從他身上散開，但令人驚喜的是，他身上的血，止住了！
所有的藥物都有副作用，這生息蕩魔丹的副作用就是惡臭無比，幾人下意識的紛紛施法隔絕了這臭氣，然後就看到方府的下人們被臭氣熏倒的可憐場景。
于是，幾人趕緊擡着獸牙進了房間，把他安置在床上後，布了結界，好一陣折騰，總算沒讓方府因為這臭氣再出一回名。
此時也是夜深了，衆人紛紛告辭，準備回去休息。
姜豐率先站起身來，刻意避開了安施，大步就往外走，可随後，身後就傳來安施的聲音，生生喊住了他：“姜豐。”
少年腳步頓住，随後，看向安施，擺出一副輕松嬉笑的模樣：“怎麼？又有什麼活兒要交給我？”
“長老未歸，我身邊如今沒有旁人。”安施認真問道，“你告訴我，你為何對魔的事，如此了解？”
初見之時，姜豐便提過那個隻有他聽說過的傳聞，不凍泉遇魔則凍結，以此問過安施；此後，安施幾次遇魔，竟都有姜豐在身旁，就仿佛他在刻意追尋着什麼一般；如今，更是對魔所傷應用的丹藥如數家珍。
“我愛看些雜書。”姜豐笑道，“你看的少，所以不知道。”
安施凝視着他的眼睛：澄澈的，張揚的，束着高高馬尾的少年低頭，回應着她的眼神，笑容越來越淡。
目光下移，落在姜豐身上的紫衣上，這件華服針腳細密，做工精緻，袖口處卻像是被拆了線，重新繡了花樣。初見時，姜豐就穿了這樣一件衣服。
“你說過你是流浪兒。”安施并不打算讓他糊弄過去，于是點了點他身上的衣服：“天山從不發這樣的衣服，我看你有好幾件。”
姜豐歎息了一聲，深沉道：“偷的，沒想到這也被你發現了。”
“偷的還挺合身？”安施挑眉，“你糊弄我呢？”
姜豐悶笑了幾聲，眼睛明亮：“好吧，我其實家裡很有錢——原本很有錢。”
安施不吭聲，等他繼續交代。
姜豐卻停了下來，他看向窗外，抿了抿嘴，随後揚眉笑道：“然後沒錢了。”
“為什麼沒錢了？”
“妖魔不是來過人間一遭，那時家沒了，便沒錢了。”
安施怔了怔，低聲道：“我也是。”
“不太一樣。”姜豐淡淡道，“他們是修真之人，戰死的。當時我已然記事，幫忙跑腿，見過一些魔，認得一些東西。”
原來是修真者的後人，怪不得在外門時，自學的飛快，小時候就練過此道啊？
如此，倒是也能說得通了。
安施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抱歉，我不該懷疑你。”
然而，姜豐卻噗嗤一聲笑了，嚷嚷道：“被懷疑我可太難過了，不行，安施，記賬記賬！之後還啊！”
“好——回去就還。”安施歎口氣，心中愧疚散去了一些，她對姜豐笑了笑，“多少都行！”
安施想想，又問道：“不知你家仙門可有名号？當年竟讓後人流落在外，實在不應該，回去後，我一定和師父說說此事。”
姜豐似笑非笑：“虹郡，上渭城，姜氏。隻是小門小派，你師父大約都沒聽說過，不必了。”
*
為了方便照看，安施待在獸牙的房間，對方仍然昏迷，不過臉色明顯好了許多。
她沒有别的事，也準備等長老回來，于是鋪了塊兒墊子坐下，運功打坐。
體内靈氣起伏不定，然而金丹卻毫無修成的蹤迹，安施運功一圈又一圈，心也越來越沉，不免哀怨想着：師父，說好的我能突破金丹呢？
安施撤去法術，房間内原本濃郁的臭氣，此時卻像是沉澱了一般，轉為一股膩味的甜香，想來是這丹藥藥效已成了。
這時，屋内突然傳來一陣響動。
安施收息凝神，睜開眼，看到深色的床簾後，獸牙坐了起來，目光看向自己的方向。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