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臉上綻開一個熱情的笑容,三步并作兩步就搶到了門口。
“明月帶姐姐來啦?快請進!”
小咪也好奇地從櫃台後面探出頭,邁着貓步踱過來,圍着新來的客人嗅了嗅。
“蘇…蘇掌櫃安好。”
阮明珠飛快地擡眼看了蘇絨一下,眼神像受驚的兔子,立馬又收回去,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屈膝行了個禮。
動作标準極了,透着一股侯府深宅裡浸潤出的規矩,一看就是養成了條件反射。
“快别這麼客氣,叫我蘇絨就成!”
蘇絨最受不了這些繁文缛節,趕緊上前虛扶了一把,順手把探頭探腦的小咪撈起來,像遞個吉祥物似的往前一送。
“喏,這是我們店長,小咪同志,它批準你進來了。”
明珠被小咪那雙圓溜溜的琥珀色貓眸一瞅,緊繃的神色似乎松動了那麼一絲絲,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又迅速抿住。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試探性地碰了碰小咪伸過來的粉嫩肉墊。
但随着明珠擡手,那截過于寬大的袖口被微微掙松了一瞬——
一隙間,皓腕上兩道刺目的青紫色淤痕,倏地掠過蘇絨眼底。
明珠似有所覺,飛快地将手收回袖中,指尖蜷得更緊了些。
“它…它不怕生人?”
“在貓館待久了,見多識廣,你摸摸它,毛茸茸的解壓神器。”
明珠的聲音依舊很輕,但那雙好奇又喜歡的眼睛卻亮了起來,像蒙塵的琉璃盞終于被拂去了灰,透出一點溫潤的光。
蘇絨眼睛一彎,看準時機,像托着易碎的珍寶,輕巧又穩當地把小咪整個送進了明珠驟然收緊的臂彎裡。
阮明珠僵硬地接住突然入懷的毛茸茸,她不懂什麼叫解壓神器,但懷裡那團溫熱柔的生命,讓她緊繃的肩膀肉眼可見地松了下來。
小咪也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在她臂彎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就順勢賴住了,喉嚨裡發出惬意的咕噜聲。
明珠低頭看着懷裡惬意打呼噜的小咪,嘴角那抹真實的、柔軟的笑意還未來得及漾開——
“阿姐!你快看牆上!”
阮明月帶着驚喜的聲音響起,她順着阮明月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也落在了那幅挂毯上,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這是阿姐繡的呢。”
小明月的聲音興奮極了,可一迎上蘇絨那雙笑意盈盈還帶着鼓勵的眸子,臉蛋兒就刷地飛上兩朵紅雲。
連耳垂都變得粉粉嫩嫩,聲音也像含了糖似的又軟又糯,尾音怯生生地藏了起來。
這小丫頭怎麼害羞的這麼快?
“對對對!太絕了!”蘇絨連忙接過接力棒:“明珠,你是怎麼做到的?
“就是…就是多看,多琢磨。府裡主子們的東西精細,我…我私下裡就喜歡繡些活物兒。”
阮明珠話音落了一下,望向挂毯的眼神蒙上了一層薄霧,聲音也軟了下去,帶着點懷念,像含着一塊舍不得化的糖。
“雪姑…它以前也這樣卧着曬太陽,很好看…”
蘇絨心頭一熱,立刻抓住了話頭,她猛地一撫掌,臉上那股子發現稀世珍寶的激動再也壓不住了,眼神銳利又熱烈。
貓館未來的金字招牌就在眼前!
什麼,你問怎麼辦?
一看就不是做生意的料,換成蘇絨那當然是毫不猶豫地告訴你——
挖!牆!腳!啦!
“明珠,你這手藝放侯府裡繡主子們的衣裳鞋襪,簡直是明珠蒙塵!”
阮明珠被蘇絨說得臉頰飛起兩朵紅雲,那抹長期籠罩的蒼白被驅散了不少,整個人都生動起來。
在侯府裡,她的繡活再好,也隻是個本分,是繡娘該做的,是主子們彰顯身份的裝點。
何曾有人真心誇贊過她手藝好,甚至為她覺得可惜?
非但如此,府中那幾位管事嬷嬷,瞧着明珠的眼神總是黏膩膩的。
連大管家也借着誇她手巧,明裡暗裡都暗示過幾回。
“這般頂尖兒的手藝,合該長長久久留在府裡享受榮華富貴才是。”
“蘇掌櫃若是喜歡,明珠自然願意給貓館繡些小物件。”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卻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連忙從随身的包袱裡拿出一個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幾層素色的帕子。
“這是…這是見面禮。”
帕子層層揭開,露出裡面的東西。
蘇絨的呼吸都屏住了一瞬,眼睛瞬間黏在上面再也挪不開了。
店内的光線都似乎亮了幾分,連明珠懷裡舔毛的小咪都頓住動作,抻着脖子往這邊瞧。
那是一條素絹的手帕,上面繡的圖案卻讓蘇絨移不開眼。
一隻栩栩如生的雪白獅子貓!
貓咪并非傳統的工整繡樣,而是慵懶地蜷卧着,一隻前爪搭在毛茸茸的尾巴尖上,另一隻爪子前伸,仿佛要去夠一隻翩跹的蝴蝶。
不僅一身毛發用了無數種深淺不一的白線和銀線,最絕的依舊是那雙眼睛,用了深深淺淺的藍絲線,針腳細密到幾乎看不見針腳。
竟将那雙霧蒙蒙,仿佛盛着星河的藍眼睛繡活了!
陽光透過窗棂落在繡帕上,貓兒的毛發仿佛真的在陽光下泛着細碎的光澤,蝴蝶的翅膀薄如蟬翼,似乎下一刻就要振翅飛走。
“我的天……”
蘇絨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呼,杏眸倏然睜得溜圓,像被點亮的星星燈,裡面全是毫不摻假的驚豔和喜愛。
她幾乎是屏着呼吸湊近,瑩白的指尖懸在繡品上方,幾乎有點下不去手。
上輩子她隻在博物館見過這樣的蘇繡,而且還不能湊得這樣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