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昔塵看向随着玻璃門被拍打而哐哐作響的貨架,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用來擋門的物品和玻璃門上的紙殼,‘看’到了門外的大緻情形——
外面有四個活人,和一群被活人引來的喪屍。
他眨了下眼睛,那種奇異的感覺就突然消失了,随之而來的是一股來自太陽穴内的刺痛感,同時伴随着輕微眩暈。
其餘人都已經去搬東西開門了,季昔塵趕緊晃晃腦袋強打起精神來,落後了幾步才跟上。
剛搬走重物,玻璃門就被推得大開,五個人齊齊湧了進來,屁股後頭還緊追着兩隻喪屍。
五人中有三個青年,一個老人和一個少年。
少年走在末尾,聽聲音正處于變聲期,因為他一直在不停地尖叫着,偏偏聲音又不夠尖,聽起來就跟嘎嘎叫的鴨子似的。
不過也不能怪他如此大喊大叫,畢竟像陳萱這樣膽大的小孩才是少數,況且追在身後的喪屍跟得很近,伸長的手臂就快要抓到末尾的少年了,而看少年兩手空空的樣子,顯然是毫無抵抗力的。
三個青年倒是拿着武器,可他們隻顧着埋頭往裡沖,根本沒空關注身後的人。
而超市裡的人當中隻有陳萱手裡有武器,她正要上前幫忙驅趕喪屍,卻沒想到少年動作更快地一把拽住了旁邊的老人,往自己身後一拉——
幾乎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老人身體後仰着倒進了喪屍懷裡,然後被一口咬住側頸,很快就慘叫掙紮着失去了生息。
陳萱瞪大眼睛看着面前這一幕,手裡舉起的棒球棍就這樣頓在了半空中。
幾乎所有看到的人都忘記了自己原本在做什麼,季昔塵也同樣,一時間都來不及思考為什麼四人變五人的事了。
雖然這已經是末世第四天,但他們之前最多也就是在樓上通過窗戶看到過喪屍吃人的情景,像現在這樣近距離的觀看還是頭一次,因此多少都受到了些沖擊。
不過血腥場面倒還是其次,主要是少年的作為實在令人作嘔和心寒。
那三個青年卻是完全沒看到這回事,他們轉身時大叫着‘快關門’,卻發現這些人都跟木頭似的愣着,随後他們看見門口被當場分食的老人,頓時自以為明白了緣由,在心裡鄙夷起七人的膽量。
趁着喪屍被血肉吸引的功夫,三個青年沖上去關好了門,再拖過旁邊的重物抵擋。
危機解除了,那變聲期的少年似乎這才反應過來什麼,臉色瞬間慘白起來,跌坐在地上哭着叫‘爺爺’。
季昔塵這下不止是感覺心寒,甚至連頭皮都在發麻了。
出乎意料地,目擊者中第一個有反應的人是王思雨,她沖上去,一腳就将少年踹飛到了好幾米遠的喪屍堆裡:“人渣!你還有臉哭!”
少年來不及呼痛,摸着身下的屍體再次發出了慘烈的尖叫,同時刺激的血腥腐臭味沖入鼻腔,又熏得他直幹嘔。
“你幹什麼?怎麼能随便傷人呢!”其中一個青年單手揪住王思雨的衣領提起來。
男女間有着一個多頭的身高差,力量是肉眼可見的懸殊,更别說他另一隻手裡還拿着沾血的消防斧,氣勢駭人。
陳萱冷着臉用棒球棍指向他手臂:“松手!”
青年瞥了眼棒球棍上鈎着肉沫的鐵絲,頓時便知道這武器恐怕被用來殺過不少喪屍。
剩下的兩個青年則是面面相觑着,在一旁靜觀其變,沒有動作。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固,直到季承業出來擺手說話:“這位小兄弟先松手吧,别沖動,我們有話好好說,小姑娘沒忍住動手也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青年松開手,表情緩和了些,陳萱便也跟着放下棒球棍。
這下王思雨就将少年剛才做的事抖了個徹底——當然,也沒人想替他瞞着就是了。
而話題中心的主角,此時還癱在屍體堆裡幹嘔,一邊嘔,一邊手腳發軟地往外爬,眼淚鼻涕口水已經糊了一臉。
好不容易離開了屍堆,他正要松口氣,就看到一雙染血的白色運動鞋走進了視野裡,他下意識順着長腿往上看,恰好和低下頭的季昔塵對上了視線。
其他人還在那關注少年謀殺親爺的事,季昔塵便悄無聲息走了過來,準備拿這個自己印象極差的家夥練手。
至于練什麼手……
季昔塵蹲下來,一把揪住少年的頭發往後扯,迫使對方将脖子折出一個危險的弧度。
他看向少年的眼神裡帶着不加掩飾的冰冷和厭惡,嘴角卻是詭異地細微上揚着:“你覺得這些肉塊很可怕,很惡心?”
為了避免被其他人聽到,季昔塵刻意壓低了聲音,竟奇異地顯出幾分溫柔。
“放、開……我……”少年嗓子裡發出咕噜噜的聲音,似乎還想嘔吐,但又因為仰頭的姿勢吐不出來。
季昔塵看着對方嘴角流出的口水,頓時嫌惡地别開臉,皺起眉頭:“你比喪屍還讓人惡心。”
随後他站起身,就這樣拽着少年的頭發,給人轉了個方向面對屍堆,接着又蹲下來用膝蓋壓住少年的耳朵,讓他能側躺着近距離欣賞眼前的惡心畫面。
少年的頭被按在地上時,嘴角沾到了地闆表面的血腥髒污,然而他來不及為此作嘔,就看到眼前有一顆被啃去了半張臉頰肉的喪屍腦袋,皮膚青灰、怒目圓睜、牙龈外露……
“啊啊啊啊——”
少年尖叫到一半,竟是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季昔塵松手站起身,頗為無語地看向地上的人,臉上的表情有些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