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之一走,薛流螢臉上的膽怯瞬間卸下。
放在桌上的食指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桌面,在這寂靜無聲的黑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隻見燈光中她神色漠然,一雙眼睛似湖水般平靜,不見波瀾。
“呵,”薛流螢輕笑出聲,“正合我意。”
薛流螢卸下繁重的钗環首飾,換上一件淺粉色寝衣,披散着一頭墨發,盤腿坐在床上,手裡捏着那支金色蓮花珍珠簪子。
“之前查到的線索全都指向京都城,可我也沒聽說過我娘跟京都的哪位高官顯貴有仇有怨啊……”
不對,當初那個人來找高聽曼的時候,她聽完消息神情就已經不對勁了,而且她是立馬就讓人迅速将薛流螢安全送回涼州,自己跟着那人離開。
當時高聽曼是往北邊去了,按照他們離開的地點猜測,北邊也隻有始安和幽州……
“幽州……”薛流螢喃喃重複着,杏眼微眯。
幽州,高聽曼,這二者之間難不成有什麼關聯?
會跟我娘的死有關系嗎……薛流螢心想。
但是高聽曼人是在涼州靖王府去世的,身中劇毒,無藥可救。
起初所有人都以為,高聽曼隻是偶然間着了風寒,也沒太在意。
可後來卻越發嚴重,甚至還咳出了血。薛長恭找了好幾個醫術高超的大夫來看,都診斷不出什麼病症。
薛流螢也是後來才從師父那裡偶然得知,高聽曼是中劇毒而死,并且是無藥可救的那種,一般人壓根不知道這種毒,又談何解毒。
薛流螢想到這裡,心裡泛起一陣酸楚,眼中噙滿了淚。
她把高聽曼的那支金色蓮花珍珠簪捏在手裡,細細撫摸,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擡起了頭。
“這支簪子本是一對,那另一支呢?”薛流螢皺眉沉思,“或許可以從這裡下手查查看。”
第二日清晨。
薛流螢早早的就起來梳妝打扮,因為裴宴之雙親早就不在,所以她也不需要晨昏定省、守那些繁文缛節。
管事嬷嬷奉了裴宴之的令,過來接薛流螢一齊用早膳。
昨天成親,還沒來得及好好打量這王府。
王府很大,布局規整,端方有序。亭台樓閣,飛檐青瓦,盤根交錯,曲折回旋,經典雅緻,又不失磅礴大氣。
薛流螢跟着嬷嬷穿過回廊,看見府中還有一處寬敞的庭院,四周種滿了參天古樹,樹蔭下擺放着石凳,供人休憩。
庭院的中心建有一口巨大的蓮花池,池水清澈見底,可惜現在早已過了蓮花盛開的時節。
薛流螢細細打量着府中布局,不一會兒就走到了裴宴之所在的廂房。
薛流螢施施然落座,沒給對面的裴宴之一個眼神。
她夾起面前的醬香小排就往嘴裡送,吃完還一臉滿足的點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好吃!
裴宴之知道她貫愛美食,所以讓廚房準備了各色菜式,總會有一樣是她喜歡的。
但他沒想到,薛流螢竟然這麼不挑。
裴宴之用餘光偷偷瞥她,“撲哧”一笑,手裡的菜都忘了吃。
薛流螢聽見聲音,停下進食的動作,故作生氣的睨他,看上去有點不好惹,“幹嘛?”
裴宴之像沒聽見她問的,繼續吃着飯。
飯畢,裴宴之淡淡地說:“今日我要去一趟軍營,可能沒什麼時間管你,你自己四處逛逛吧。”
“好。”薛流螢答道。
反正她本就打算今日出門一趟。
等裴宴之出了府,薛流螢也緊随其後。
薛流螢沒有讓任何丫鬟和護衛陪同,自己走到城南的一間醫館。
醫館門口旁邊搭了一個小型的布施粥棚,街邊的乞丐和流民捧着破舊的空碗在排隊。
薛流螢眼神在這些人身上停留少許,便徑直走了進去。
醫館裡人不是很多,但也不少。
來看病的大多是一些老弱婦孺,穿的也是粗布麻衣。
醫館的夥計看到來人是薛流螢,便心領神會地領着她往内堂裡走。
回燈正坐在桌前算着賬,擡頭看見薛流螢,立刻放下手中毛筆,站起身來沖她一笑:“你怎麼來了?”
才成親第一日,回燈以為薛流螢過幾天才會來。
“我有點東西想讓你幫我看看。”
薛流螢把那支金色蓮花珍珠簪子拿出來,遞給回燈。
“這是?”
“我娘的簪子,本來是一對,現在隻剩下一支了。”
“你是要我查另外一支的下落嗎?”回燈仔細端詳着手裡的簪子。
薛流螢輕嗯一聲,“我覺得,或許找到另外一支,就能知道我娘當年究竟是被誰所害。”
回燈聞言,心中了然,說:“好,我現在就讓人畫圖,交代暗網下面的人去辦。”
暗網是多年前薛流螢一手創辦的。而醫館則是她用來掩人耳目,暗中交流情報的地方。
原先是在涼州城,但由于薛流螢奉旨成婚,便跟着一起遷到了京都。
回燈是中間人,負責聯絡調動,收集情報。
薛流螢見事已經交代好了,現下也沒什麼要做的事情,就幹脆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回燈,其實你不用跟我一起進京的。”薛流螢看着面前瘦弱的少女,眉頭微蹙。
當初薛流螢把回燈從競技場上贖回來時,她身上被打的沒一塊好肉,幾乎快斷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