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區的酸雨在天文台穹頂敲出碎玉般的脆響。祝顔攥着生鏽的金屬夜莺闖過警戒線時,視網膜上的血紅色警告突然裂變成無數金色蝶群 —— 那是傅臨崖獨有的共振頻率标識。她踉跄着扶住雕花鐵欄,看見穹頂玻璃映出自己頸間的黑色毒素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淡金色的熒光紋路,與中繼站牆壁上的古老符文如出一轍。
"傅臨崖......" 她對着虛空輕喚,指尖撫過鎖骨下方他鮮血烙下的印記。記憶膠囊裡殘留的量子波動突然活躍起來,在視網膜上投射出一段破碎影像:十六歲的自己蜷縮在垃圾站廢墟裡,顫抖着捧起那個泛着冷光的 X-787 記憶盒,而陰影中,少年傅臨崖正隔着鏽蝕的鋼筋凝視她,唇角還凝着未幹的血珠,眼中卻盛滿近乎虔誠的溫柔。
天文台内部的空氣帶着陳腐的電子味,螺旋樓梯纏繞着枯死的藤蔓,每一步都能踩碎幾片嵌在台階裡的記憶殘片。當祝顔終于抵達頂層時,整面牆的全息星圖突然亮起,三百六十度環幕上流轉着無數個平行宇宙的星軌,而在中央的觀測平台上,懸浮着一具由記憶晶體構成的棺材。
"歡迎來到盜夢中樞,小夜莺。"
沙啞的電子音從四面八方湧來,祝顔瞬間轉身,手中的記憶切割刃已經出鞘。隻見陰影中緩步走出一個戴着青銅鳥嘴面具的男人,他的銀灰色風衣下擺繡着與神秘人面罩相同的紫色紋路,而在他掌心托着的,正是傅臨崖拼死保護的共振器核心數據芯片。
"你是......"
"噓 ——" 面具人豎起手指,指尖躍動着幽綠的量子火焰,"先别着急提問。讓我們來玩個有趣的遊戲如何?" 他擡手輕揮,星圖突然扭曲成漩渦狀,祝顔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再睜眼時,發現自己置身于熟悉的孤兒院走廊。
"這是......"
"你的深層記憶宮殿。" 面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聲音裡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親昵,"多麼美妙的廢墟啊,每一塊磚都浸透了恐懼與絕望。你看,那個躲在儲物櫃裡的小女孩......" 他擡手指向走廊盡頭瑟瑟發抖的身影,"她正在等待一個永遠不會來的拯救者。"
祝顔感到後頸的芯片發燙,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她看見七歲的自己蜷縮在散發着黴味的儲物櫃裡,耳邊是院長的叫罵和皮鞭抽打的聲響,而手中緊攥着的,是傅臨崖臨走前塞給她的糖果紙,上面用鉛筆歪歪扭扭寫着:"别怕,我會回來。"
"夠了!" 祝顔怒吼着揮刀砍向幻象,記憶切割刃卻如砍入水中般漣漪擴散。面具人發出低沉的笑聲,突然摘下鳥嘴面具 —— 那張臉赫然與傅臨崖實驗室照片上的神秘研究者一模一樣,隻是左眼角多了一道猙獰的疤痕。
"驚訝嗎?" 他指尖劃過祝顔的臉頰,後者條件反射地後退,卻撞上了不知何時出現的玻璃牆。她這才驚覺,整個空間正在變成一個透明的立方體,而立方體中央懸浮着的,正是傅臨崖胸口那道猙獰的傷疤,此刻正像活物般扭曲蠕動。
"傅臨崖沒告訴你吧?你們所謂的 ' 共感者 ',不過是我最完美的實驗品。" 男人擡手扯開襯衫,露出與祝顔後頸相同的芯片紋路,"當他在中繼站用鮮血為你抑制毒素時,其實是在激活你體内的共振器核心。現在,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是在為記憶黑洞提供能量。"
祝顔隻覺渾身血液凝固。她想起傅臨崖最後那個帶着鐵鏽味的吻,想起他眼中閃過的決絕 —— 原來從始至終,他都在以命為餌,隻為給她争取一線生機。
"為什麼?" 她的聲音顫抖,"你們究竟想得到什麼?"
"當然是掌控整個星港市的記憶權柄。" 男人擡手輕觸玻璃牆上的傷疤,立方體突然開始收縮,祝顔感到呼吸困難,視網膜上再次跳出倒計時:【記憶牢籠啟動,剩餘時間 00:59】。
"看着吧,小夜莺。當你的記憶被徹底榨幹時,整個城市的人都會成為我的提線木偶。而傅臨崖......" 他露出殘忍的微笑,"那個愚蠢的孩子,到死都以為自己能保護你。其實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經是我的夢中囚徒了。"
話音未落,立方體中央的傷疤突然爆發出刺目光芒,祝顔被卷入記憶的漩渦。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刻,她聽見了那熟悉的、帶着硝煙與雪松氣息的聲音,從記憶深處傳來:
"抓住我的手,小夜莺。這次...... 換你帶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