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連綿不絕的劇痛如萬蟻噬骨,一寸寸啃噬着蘇珍寶的骨髓。她的五髒六腑仿佛被無形的手撕扯着,揉搓着,疼得她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了萬根銀針,疼得她渾身痙攣,冷汗浸透了她的衣衫。
“噗——”一口黑色的血沫猛地嘔出,黑色的血沫濺在青紫的臉上,使她的模樣看上去更加觸目驚心。
一直盯着蘇珍寶的祁安隅瞳孔驟縮,一把抓過帕子顫抖着手去擦她臉上脖頸上的血沫,他聲音已沙啞得不成樣子,低聲輕斥道:“怎麼還沒起效?藥呢?”
慧仁額上早已沁滿汗珠,汗水順着他的脖頸往下,衣衫同樣被浸透。
他顧不得擦汗,指間金針寒光一閃,穩穩刺入最後一處穴位。他長舒一口氣,擡手抹了把臉,道:“九九大還魂針乃我祖傳秘術,輔以真氣催動,隻要蘇姑娘還有一口氣在,屬下定能把她從閻王殿拽回來。”
“毒呢?可辨出來了?”祁安隅吊着的心松了幾分,可看蘇珍寶還在抽搐着嘔黑血,他指節攥得發白,緊追着詢問。
慧仁聞言眉頭緊鎖,沉吟片刻才道:“此蠱非尋常毒物,乃是以百蠱相殘之法煉成——将數種劇毒之蟲置于一處,任其厮殺吞噬,最終活下來的那隻體内更是融合了所有敗者的毒素。”
“所以……無解?”祁安隅嗓音驟冷,他頹廢地坐在床邊,握着蘇珍寶的手也松了幾分力道。
“需些時日。”慧仁頓了頓,又道,“即便現在解毒,恐怕……也會落下病根。”
祁安隅身形一僵,擡眸看着慧仁,眼底暗潮翻湧:“什麼意思?”
“毒已入髓。”慧仁語氣平靜,卻字字如刀,“即便蘇姑娘活下來,日後每逢陰雨寒夜,怕是都要受蝕骨之痛。”
空氣驟然凝滞,良久,祁安隅才緩緩松開緊握的拳,啞聲道:“先救她。”
慧仁點頭,取過一柄薄如蟬翼的短刀,在燭火上燎過,道:“主子且退開些,屬下要為蘇姑娘放血祛毒。”
刀刃劃過腕間,烏黑的血順着蒼白的肌膚蜿蜒而下滴入銅盆。
“嗒!嗒!嗒!”黑血落入銅盆竟隐隐泛着詭異的藍色。祁安隅死死盯着那不斷湧出的黑血,直到血色漸淡,蘇珍寶的臉色也已白得近乎透明,慧仁這才迅速止血上藥包紮。
金針拔下,青竹也端着一碗熬的濃黑藥汁匆匆進來。
“補氣血的,一日三碗,明日還需繼續放血。”
“還要放?”祁安隅眸色一沉,“放多久?”
“放到血色鮮紅為止。”
“沒有别的法子?”
“若無解藥,放血是最快的解毒之法。”慧仁見他神色陰鸷,又補了一句,“蘇姑娘體質強于常人,又有内力護體,輔以湯藥調養,不會傷及根本。”
祁安隅不再多言,他上前小心托起蘇珍寶的後頸,讓她靠在他的懷中。輕輕吹涼半勺藥汁,随着她緊閉的唇往裡倒。
苦澀的藥汁一點一點喂入口中,蘇珍寶卻痛苦地連吞咽的動作都不敢有,褐色的藥液順着唇角滑落,祁安隅立刻用指腹抹去,他滿目心疼地看着蘇珍寶,動作輕得像是怕碰碎了她。
不知過了多久,蘇珍寶在混沌中感覺到有人搭上她的脈搏。
“毒已去了大半,餘毒還需慢慢拔除。”慧仁的聲音忽遠忽近的響起。
“還要多久?”祁安隅問。
“今日放的毒血顔色已轉為暗紅,再放兩日便不用放了,不過髒腑内的餘毒隻能慢慢拔除。”慧仁停了一瞬,又接着道:“若能找到下蠱之人,問清蠱蟲來曆,或可縮短時日。”
“青影已經去查了。”
“噗嗤——”
一聲嬌笑蓦地插了進來,帶着幾分戲谑道:“你們當蠱師是街邊賣菜的老妪,随便就能揪出來?”
珠簾輕響,一陣異香浮動,苗妮踩着慵懶的步子走近,身上佩戴的銀飾響個不停。她歪頭瞧着床上昏迷的蘇珍寶,紅唇微勾:“還是說,你們覺得天下蠱師都像我這般好說話?”
祁安隅緩緩擡眼,眸中寒意森然:“南疆擅蠱的,不過黑苗、白苗兩族。若請不動那老毒婦,本侯便‘請’全族人來作客。”
他指腹摩挲着蘇珍寶冰涼的手腕,一字一頓道:“兩族人,總有一個人,會開口。”
“就憑你?”苗妮圓眼一瞪,就要發怒,可她的目光掃過床上的蘇珍寶時怔了一下,最終冷哼道:“若不是看在蘇姐姐的面子上,豈容你在此大放厥詞。”
“是嗎?”祁安隅聲如寒冰,他譏诮道:“若不是你的寶兒把那蠱蟲吃了,我怎會到此時還未找出解藥。”
苗妮聞言,摩挲竹簍的動作一頓,她面上讪讪,皺了皺翹鼻嘟囔道:“寶兒也是為了救蘇姐姐,才把那蠱蟲吃了,再說,我都說我有法子救蘇姐姐,是你偏不讓我救。”
“你覺得我會蠢到,把妙夷的性命交給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祁安隅看着苗妮的眼神森寒銳利,像是要洞穿她的身體,望向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