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堯再次在長華峰住下了,隔天将離把自己的神力融入他體内,暫時替他隔出一方天地用以修煉無情道,減少仙靈的抵觸。
上次魔物的事情導緻他錯過了去書閣簽确認單的事情,第二日想起就打算趁早辦了。正好将離應仙帝之約準備去金殿走一趟,兩人便一起下山,後在半路分道揚镳。
封堯沒急着去書閣,反而先去了一趟姻緣殿,他從将離那裡知曉是紅緣闖了上清境,求來了将離。
紅緣似乎忙得很,沒說兩句話就要走,封堯也不強留,隻在對方走前将那日寶月仙君給他的法器送給紅緣護身。
紅緣笑罵了一句他還算有良心,便去忙了。
書閣的人并不多,封堯說了來意,很快就有一位小童子領他去簽确認單,前面都很流暢,直到最後一欄填寫授課仙官處封堯犯了難。
他與将離并非師徒。
封堯猶豫了許久,也沒在授課仙官那一欄填上将離的名字,隻在最後簽上自己的名字。
剛準備把簽好的确認書交給書閣童子,隻見一隻手從封堯和童子中間插入,把原本應該交給童子保存的确認書拿走。封堯順着那隻手看去,看到了一襲藍衣的索寺。
淺眉薄唇,眼窩深陷,狹長的細眼下布着濃重的青黑。
看來沒睡好。
也是,出了這樣的事,索寺能睡得安穩才不對勁。
“見過明黃仙人。”
“有事兒?”
豈料,索寺根本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在簡單地朝剛才的童子“嗯”了一聲就一言不發地看着手裡的确認單,把出聲的封堯忽視了個幹幹淨淨。
封堯:“哦,聾子啊,理解。”
簡簡單單兩句話卻讓索寺一頓,他擡眸,不着痕迹地諷刺道:“總比日月星君一個廢物強,都上了長華峰,卻也沒本事讓上神收下你。”
封堯冷笑一聲,一言不發,多情的桃花眼上下掃視着索寺,索寺想象中的憤怒和不甘均沒有出現,封堯仿佛在看一個與自己無甚相關的物件,掀不起絲毫波瀾,殊不知他這般姿态更是惹惱了索寺。
這傻子怎麼沒完沒了?
他說:“怎麼?日月星君看不起我?”
封堯似笑非笑,“我看不看得起你不在我,而在你自己。”
索寺不知聽沒聽懂這句話,“日月星君有空還是多看看自己吧,免得娜日被打下凡間,我也隻會歎一句罪有應得!”
“罪有應得?”
封堯聽到這個聲音,渾身一震,唰地轉身和将離對上視線。
“哎,你不是去議事了嗎?怎麼來書閣了?”
将離神情柔和一瞬,“議完了。”
想了想又補充道:“晌午已過,你還沒吃藥,是想今晚又疼得睡不着?”
封堯的傷說來也奇怪,若不按時服藥,夜半睡夢之時總要将他疼得死去活來。
封堯怔了一下,往外一看果然見日頭正中,懊惱一笑,“我都忘了。”
将離把袖中的藥遞過去,封堯驚歎一句“你居然随身帶藥啊”,便倒出一顆藥吞了下去。
将離轉頭對上索寺,方才的溫情蕩然無存,轉而一片寒霜覆蓋。
“不知明黃仙人口中罪有應得之人……是誰?”
“上……上神怎來了書閣?”索寺根本沒想過會在書閣見到輕易不出門的将離上神,還是擔心封堯沒吃藥而趕來的上神。
“本座去何處,需要給你報備?”
“小仙不敢!”索寺立刻請罪。
另一側的童子見狀立刻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煩請明黃仙人将日月星君的确認書交還給小仙,老祖那裡還等着。”
聞言,索寺頓時覺得自己手裡拿着一個燙手山芋,還沒等他把确認書交出去,将離的目光已經落在他手裡的那封确認書上。下一刻那封确認書從他手中脫離,飛入将離手裡。
衆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下一刻,隻聽将離說道:“為何授課仙官一欄是空的?”
封堯服了藥後,意識便有些混沌,根本沒注意聽他們說了什麼,直到将離話音落下後久久沒有聽到回音才擡頭去看,一擡頭卻發現所有人都看着他。
離他最近的将離更是重複了一遍,這一次封堯聽清楚了,可他不知道怎麼說,準确來說不知道當着其他兩個人面該怎麼說。
封堯暗地裡朝将離使眼色。
可是你說得并非師徒!
将離垂眸,漠視了封堯火熱的視線,大手一揮,力透紙背的兩個字出現在授課仙官一欄。
确認單飛至童子手中,沉穩有力的聲音在衆人耳畔響起。
“他是長華峰的人,自此歸檔存根,不容置疑!”
封堯眨巴眼睛不明所以,童子低頭稱是,神情恭敬。
隻有索寺……面色陰沉,看不出喜怒。
上神将離竟然為了一個名字同封堯争辯,這是上心了?
兩人剛準備踏出書閣,走在最前面的将離卻忽然停下腳步,隻見他微微偏頭,朝索寺道:“天道有常,萬物有輪,既超脫于常然,更該善修己身。若無視而任由之,滄海自有歸途。”
身後的索寺臉色一白,頓在原地一言不發。
封堯能聽懂,不着痕迹地看了索寺一眼,卻沒說什麼。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索寺陰森深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封堯,今夜子時花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