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明天先帶你去看紅房子?”伏野打開手機天氣預報看了一眼,然後舉到沈雨上面前,“不過等下你得先陪我去商場買點衣服,我現在覺得有點冷。”
去英國帶的衣服都比較薄,并不适合冰島。
沈雨上點了點頭,眼珠轉了一圈:“你想讓我陪你去商場也不是不行,但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用你一個秘密來換。”
伏野:“……你還挺會舉一反三的。”以前上學給你講閱讀理解的時候怎麼反應沒這麼快呢。
沈雨上酒杯裡的酒已經見了底,從凳子上站起來,雙手握着二樓的木質護欄,閉了閉眼,整個身子跟着搖滾樂的節奏搖搖晃晃,最後肩膀撞在了伏野的胳膊上。
“那你說不說?”沈雨上吸了一下鼻子,帶着濃重的鼻音又問,“你要是不說我就不陪你去買衣服了。”
看來真是醉了,醉得還有點可愛。
伏野一言難盡地瞥了他一眼:“行吧,那我說一個你不知道的。”
盡管很困很累,沈雨上還是努力把自己的眼皮撩開,半眯着眼看着伏野那張臉。
現在的伏野跟17歲時好像有點像,但細看又不像。盯着别人看的眼神沒怎麼變,還是那麼敷衍。但看他的眼神又有些不一樣,像是帶着多年的遺憾和不甘。
如果說一個人的眼神會講故事,那伏野會講一個什麼類型的故事,結局是好的還是壞的?
多半是壞的……
沈雨上突然覺得有些煩躁,擡手捂住了伏野的眼睛。
“突然捂我眼睛做什麼。”伏野沒躲,很輕地眨了眨眼,感受到自己的睫毛在沈雨上的手心裡掃了幾下,特别地小心翼翼。
沈雨上沒動,隻是沉着嗓子說:“你别用這種眼神看着我,不舒服。”
“哦。”伏野應了一聲,又把逐漸跑偏的話題重新帶了回去,他兩隻手輕輕一握,懶散地靠在了護欄上,“嗯……高二咱們剛認識那會,你們藝術生放學不是比我們早麼,那天你在實驗樓的台階上來來回回跳了整整10分鐘,一共跳了46下……嗯,還跟7個人打過招呼。”
沈雨上皺了皺眉,松開了手,轉過身把目光鎖定在樓下的樂隊鼓手身上,故作放松道:“這算什麼秘密,而且誰會關心自己在台階上跳了多少下跟幾個人打過招呼啊。伏野你是不是又耍我呢?”
“沒有,我的意思是……那10分鐘我其實沒認真聽課。”伏野仰了仰頭,“隻顧着看你了。”
樓下的搖滾樂隊演出結束,紅舞台上換了個年輕的男生上來,他穿着一件藍綠色的長袖襯衫,手裡拿着一把木吉他,坐在了提前準備好的高腳凳上,右手扶着話筒環視了周圍一圈,最後清了清嗓子。
書屋酒吧的音樂突然換了風格,伏野垂眸看了過去,是那個男生彈着吉他唱了一首《Hero》。
“I don’t need a hero but if you let me stay…”
[我不需要英雄但如果你願意讓我留下來。]
“Oh I can still be here every night and day…”
[我可以一如既往與你時刻相伴。]
沈雨上突然笑了笑,彎着腰把臉貼在了胳膊上,整個人沉浸在這首輕松的音樂裡。
伏野的空玻璃杯還在手裡,他骨節分明,圓潤的指甲順着玻璃杯的紋路劃了幾下。
今夜的最後一首歌結束,書屋酒吧裡的人也散去大半,伏野推門出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然後回頭瞄了一眼沈雨上。
還好,他穿了件比較厚的外套,不至于被這風吹感冒。
“現在有點晚了,明天再去買衣服吧。”沈雨上從酒吧門外的架子上拿了把彩虹雨傘,準備塞到伏野手裡。天雖然還是亮着的,但沈雨上還是問了他一句“能自己回去麼?”
“什麼。”剛剛下肚的那杯特調酒後勁有些大,出來被風這麼一吹,伏野居然覺得頭暈。他用右手撐着旁邊的牆,半眯着眼睛晃了好幾下腦袋。
沈雨上伸手扶了他一下,表情有些嚴肅,以為剛才的話伏野沒聽清,隻好沉着嗓子又重複了一遍:“我說,你這樣能自己回去麼?”
伏野沒回答,扶着牆蹲了下來,看着路邊的小水坑發呆。
“你……”别是醉了吧……
沈雨上微微蹙眉,也跟着他一起蹲了下來,把手裡的雨傘橫着放在地上,一臉擔憂盯着伏野的側臉,“是不是難受?誰讓你剛剛喝的那麼快,又沒人要跟你搶。現在好了吧,難受不還是你自己麼。”
又擔心,又埋怨,想把他丢在這裡一走了之,又舍不得,萬一真丢了怎麼辦……
沈雨上忍不住歎了口氣。
現在已經過了淩晨2點,外面的天還是亮的,隻是頭頂的雲層依舊厚重,襯的整座城市都有些暗。
加上周圍建築的遮擋,伏野就像是被籠罩在陰影裡依靠沈雨上取暖的受傷猛獸。
狂歡結束,這座城市開始陷入沉睡,書屋酒吧外面那條長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吹來的風越來越涼。
以前上學的時候伏野總想着攢夠錢和沈雨上來一次冰島,可事與願違,伏野總認為是他運氣不好。
但現在真的身處冰島,看着遠處的冰川和大海,伏野卻心情複雜,他的眼睛被酒精染紅,無助的模樣叫人心疼。
明明以前挺會藏的不是?
可以喜歡一個人,怎麼可能藏得住。
沈雨上以為伏野是醉了,問不出他現在的住址,又不能一直在酒吧門口耗下去,像兩個沒有歸處的傻子。
書屋酒吧裡的人徹底走完了,服務生打了個哈欠準備過來關店門,扭頭就看見蹲在台階上的兩個人,他彎了彎腰推門出來詢問情況,還用手機翻譯軟件告訴他們醫院的具體位置。
沈雨上連忙擺了擺手,又用手指戳了戳伏野的後背,告訴服務生這個人隻是喝醉了在耍酒瘋……眉眼清秀的男生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最後祝他們兩個人“晚安”。
連偶爾路過的人都會看着他們兩個人笑幾聲,然後用冰島語小聲念叨兩句,大概是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人。
沈雨上聽不懂,隻好歎了口氣把自己的胳膊從伏野的後背繞過來,锢着他的肩膀把整個人架起來,最後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酒店離這裡最近,從酒吧出來沿着這條路過三個紅綠燈就到,用不了幾分鐘。隻是現在還得架着個人,走得快了又怕他不舒服,所以沈雨上隻好放緩了步子。
伏野雖然有些醉,但走的還算直,路過第一個紅綠燈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擡眼看着愛心形狀的紅燈标志愣着神,扣着沈雨上後背的手小幅度地攥了一下,無人發覺。
倒計時的時間有點長,伏野突然轉過臉:“其實我昨天去了你以前在倫敦住過的地方,房東太太人很好,請我喝了咖啡,還給我看了你的畫。”
“……”沈雨上的睫毛顫了一下,好像糾纏在了一起。
“她養了一隻小狗,叫……叫什麼……”叫什麼來着,都怪酒精作祟,讓他在沈雨上面前出了醜。
“Cora。”沈雨上淡然道。
“對對對,叫Cora……一隻很可愛的小金毛。”伏野點了點頭,模模糊糊應了一句。
“他們……身體還好麼?”沈雨上又問。
“還行,那個房東太太看上去挺精神的。”伏野笑了笑,很快把頭重新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