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申夫子供職于書院,這才讓沈書韫鑽了隻有夫子方能作輔學的空子,刊售輔學冊,她也才能賺得銀錢。
沈書韫在蘇二娘的攙扶下,一同回了家。
二人熱心賺錢,情同姐妹。
不僅生意緊鄰,蘇二娘租住的房子也緊挨着。
一日,二人促膝談心,卧榻旁圓角凳上坐着的沈書韫,看着手裡的薔薇花瓣,若有所思,勾了勾唇,柔聲道,“二娘,我打算離開通縣。”
“你去哪,我跟去哪,我賣豆腐,哪裡不是賣。”
孫二娘一年前,為了尋被拐子拐走的女兒,一路颠簸到這裡,幸得沈書韫搭救,适才予她書鋪旁搭一棚,制賣豆腐為生計。
如今書鋪垮了,豆腐攤兒也難逃厄運。
“可是……”沈書韫關切的眼神,看向她。
話未落全,一向爽利的蘇二娘,眼眶急紅,眼淚從眼眶裡瞬間滑落。
其實,蘇二娘不喜在人前流淚,可每次敏銳地感知與囡囡有關……
嘴角顫了兩三下,帶着哭聲說道,“我知道你,啥也不用說,我打聽了,王八拐子沖去臨京了,那個凼才能賣個好價錢。”
說完雙手捂臉,不住地嗚嗚哭了起來。
“囡囡-”
沈書韫放下花瓣,起身過去,一雙手臂圍抱着二娘,任憑她眼淚擱自己右肩上,柔聲寬慰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們一起上臨京找囡囡!”
二人細細準備了幾日。
臨别前的一天,沈書韫提着一壺酒和一隻鹽焗雞,來到一座新的墳茔前,擺放好便跪下,喃喃自述道,“阿爹,我要去臨京了,不過您放心,有二娘陪着,我也不是去臨京貪玩兒的,我去那會繼續開書鋪。”
“也會修古籍,刻雕版,我要賺大錢,到時候我要把臨京所有最好最貴的酒,都給您買回來,讓您喝個夠......不過您不在,我就不做輔學冊了。”
那日春雨如煙,微風攜着濕潤的草香一同圍着她,春寒忽至,也拂紅了她的鼻尖與眼眶,看着眼前深埋地下的親人,心裡愈發酸澀,從此是徹底沒了阿爹,可親生父母,他們會偶爾想起自己嗎?還是将自己忘得一幹二淨?
通縣已了無牽挂,她想去臨京尋找纏繞自己許久的答案。
臨京,南朝子民人人向往之地,聽說所有的街道皆由青磚鋪就,大街小巷穿梭着番邦四海之人,駝鈴商隊絡繹不絕,酒旗飄揚、瓦肆徹明......無不顯示着它獨一無二的繁華與富庶。
沈書韫與蘇二娘,帶着各自的心事,出發了。
三月後。
一輛驢車緩緩駛入臨京來福坊,停在一間客棧旁。
女子一襲淺青色衣裙,眉眼清冽,似一汪山間清泉,擡眼示意,向堂倌要了一間客房。
“你們這兒風水最差的坊叫什麼?”沈書韫話風一轉。
蘇二娘一頭霧水。
“娘子,永福坊的風水就不太好嘞,你看遠處主街可熱鬧,晚上,我們這條街狗都不來!”堂倌忽地發現自己嘴快,說錯了話。
“說誰狗呢?你才狗娘養的狗不理豆腐包子!”
沈書韫一把拉住孫二娘。
二娘最見不到有人說書韫,快意恩仇的性格,在通縣時,就沒少和人拌嘴幹架。
“好了,他也不是故意的,我們心善的二娘,饒過他一回吧。”
沈書韫推搡着二娘進了房間,一見着床,雙雙擺成大字型。
二人先前商議到了臨京定要先飽睡一覺,以舒緩連月來,長途跋涉帶來的身心俱疲。
可真到了,二人反倒精神抖擻,竊竊私語到半夜,方才入睡。
翌日。
沈書韫在牙人帶領下,來到城西一家不起眼的鋪面。
鋪子縮在巷弄深處,門前正對着一道斜岔的丁字路口,形如刀劈。
推門入大堂,逼仄昏暗,四壁無窗,房頂揭瓦處也黑黢不見光,大堂左側連着院子,一進一出,旁邊的角門通行,兩間睡房居後,兩間雜屋占前,各由一道圍牆連接。
圍牆下是一口枯井,井旁搭了一架草棚,圍牆外是暗溝,空氣淤堵,氣味雜陳。
也不知寸土寸金的臨京,為何還會有這般鋪子?
沈書韫同牙人從屋内走了出來,看了看隔壁像是一進一落的布局,明顯比這個鋪子好上千倍。
正要轉頭詢價,卻見門扉被人推開,一道颀長的身影踏出。
“你怎會在這兒?”沈書韫看着眼前長身玉立的梁知遠,一臉驚訝。
他指了指,“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