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知遠清冷的眸光中映出一絲淩厲,“你是修不了,還是不想修?”
沈書韫知曉粱知遠恐生出了埋怨,可這畫是假的,難不成我直接告訴他,可他懂畫嗎?況且這是他父親要修的畫。
難道就沒人看出這畫問題在哪?如果我當面說了,不就駁了梁父的顔面,就連這般都看不出?
這一連串的疑問與思量,在心裡不停地打轉,直覺告訴她不能将這畫是赝品直白地告訴粱知遠。
空氣裡彌漫着雷電交加的肅殺感,沈書韫壓根兒就不敢再望向眼前人的眸光,隻顧伸手遞過畫作,可粱知遠遲遲不肯接,難不成他覺得自己就是故意不願修?該如何作解?
她這就是故意不願修!
“梁大人,奴家非常抱歉,手藝有限,畫作确實修不了,還望大人另請高明。”
這次倒是出乎意料,粱知遠本以為眼前的女子憑借一股子心氣兒,手上是有些技藝傍身,沒曾想一幅畫就辨出真假。
梁知遠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書韫,心裡确定這女子就是不願意修畫,氣不打一處,還略帶了一絲不滿的情緒,“那你當日為何大言不慚,給周大人說你能修畫?”
話音剛落,耳畔便響起女子帶着一份熱情的柔聲回應,“那也不是所有畫都能......”
恐怕現在為自己找補,為時已晚!
粱知遠未等沈書韫說完,冷聲高語,“你自己送回周府解決!”
說罷,負手大踏步離開 書鋪門口。
什麼?我這如何送回去?周大人是否也會像他一般設想我?
“姐姐,要不要我替你去送?”阿寶眨着忽閃忽閃的眼,看向沈書韫。
稚童出語,不管他說的是什麼,總是不經意之間洗滌人心,讓人欣慰,沈書韫摸了摸阿寶的頭,笑着回應,“謝謝小阿寶,有你真幸運。”
阿寶笑了笑,乖巧又懂事,繼續埋首在賬台前伏案寫字作文了。
剛開門,想來生意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很忙,沈書韫見鋪子裡有阿寶可以盯一會兒,便一腳踏出書鋪,來了隔壁徐叔徐嬸處......
自從蘇二娘、柳搖金、沈書韫一同去德香苑吃了頓食,柳搖金與二人的關系也變得愈加熟絡,女子之間的感情貌似就是如此,三兩句話,甚至一個眼眸彼此對上了,便莫名成了好友,這大概亦稱作“臭味相投”。
這日,女子一襲海棠紅裙,端着一臉笑意,搖搖曳曳地來到七雅書鋪門口,看到沈書韫從隔壁出來,小碎步上前,雙手便拉着她,沈書韫驚訝之餘,亦開懷一笑,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手牽手一同進了書鋪。
為了不打擾依舊在作文的阿寶,沈書韫同柳搖金穿過大堂角門,去内院樹下石凳上小叙。
柳搖金停下手中的扇子,勾了勾唇,甜亮綿長的語氣,“書韫,你确定不做小報,而獨做話本?”
“小報嚒,可比話本賺錢,不過,你想做話本也不是不可以,但話本未必能如你所願。”
德香苑吃飯時,三人一同商議了往後的打算,沈書韫第一次在茶肆見台上柳搖金舌燦蓮花時就看上這名女子,因對話本的熱愛,她認為柳搖金可以從這個方向下功夫。
沈書韫亦不是不清楚,小報賺錢的速度,小報盈利遠超一般書籍,因它成本少,刻闆速度快,内容五花八門,趣味良多,也因有了這時效,售賣一日一刻,一日售罄,且常常供不應求。
倘若柳搖金加入書鋪經營,還有一個最大利處,便是他就是售賣源......
柳搖金說得也不無道理,沈書韫扶額摩挲了三兩下,平靜地說道,“我一直想将話本做起來,開書鋪,倘若沒有自己的堅持,我擔心往後一直以小報作主業,會折了書鋪的印象,可目前沒有刻闆書籍的資格,但刻小報卻不影響......”
見沈書韫猶猶豫豫,柳搖金急了脾氣,“你的做書堅持是沒錯,做好了小報,吸引來大量的客人,也能帶動其他書籍的售賣,不是嚒?”
沈書韫跟了阿爹十幾年,大抵受了不少熏陶,可不知不覺亦添了許多守舊風氣。
“我細細考慮一下,搖金,我今日要去周大人府上,要不擇日,我再去尋你商議。”沈書韫語氣輕緩。
二人作别,沈書韫帶上畫作,趕着追風又去了錦華坊......
可剛走到半道兒,又被柳搖金給攔下了,到底馬車比驢車快了不是兩個追風能比的,追風聽到後面馬兒嘶鳴直指它,氣得仰頭哼哼唧唧,沈書韫聽見有人喚她,招呼了幾次,追風方才不情不願地停了下來。
“書韫,快,同我一起去看驚天大聞!”
沈書韫見車馬簾裡是柳搖金,正朝自己揮着折扇,愣了一下,驚語,“什麼要聞?”
柳搖金神采奕奕,“有人敲登聞鼓嚒,當今天子治下清明,登聞鼓亦是多年未響,我剛從你書鋪折回來,見嗚嗚泱泱一群人,一般這樣的消息,我的探子很快就會提前報給我,可這一次,我竟然後知後覺,說明這事之前瞞得緊,最近的鄰京一定有大事發生!估計還是天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