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在騎術場内,又到處人馬橫行,校尉的馬也跑不快,隻能一邊喊着“閃開、讓路”,一邊追逐着前方小小的身影。
騷亂一起,驚了不少馬兒,幾匹還未完全馴服的烈馬仰天嘶嘯,而後在場内狂奔了起來,連馬上的士兵都被甩了下來。場面愈加混亂了。
沈巍的目光看過來時,趙雲瀾已經快要跑出騎術場了,校尉騎着馬緊緊追趕着他。同時還有兩匹烈馬也在趙雲瀾身後不遠處狂奔而來。
“是七皇子!”
沈巍看清奔跑的小人後驚呼一聲,随即沖下塔樓,跨上一匹馬便飛奔而去。
趙雲瀾看清了策馬而來的人,英姿飒爽,如同畫中人一般。他的腳步停了下來,呆呆地看着沈巍。聽到沈巍喊他後,趙雲瀾揮着手臂喊:“霁粼哥哥,我在這兒!”
“野孩子!讓你瞎跑!”
校尉的馬追了上來,眼看着就要來到趙雲瀾身邊了,一匹烈馬突然從側後方沖了出來,頃刻間便撞上了校尉的馬,兩匹馬嘶嘯起來,校尉也被甩下馬去。
驚馬揚起的鐵蹄眼看就要踏在趙雲瀾身上,受驚的孩子呆在原地,不知該往何處閃躲。
“雲瀾——!”
沈巍棄馬飛撲上前,拼盡全力抱住了趙雲瀾,就地一滾。
驚馬的鐵蹄落下,踩空了。
沈巍要避過兩匹馬,他将趙雲瀾緊緊護在懷中,連滾了數圈才停下。
馬蹄揚起了半人高的塵土,沈巍隻顧着救人,根本來不及看其他。就在沈巍松開一隻手準備把趙雲瀾從地上拉起來時,另一匹烈馬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
沈巍單手撐地還未站起,馬蹄就生生從他手背上踏過。
趙雲瀾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霁粼哥哥!”
沈巍咬着牙,左手已無法動彈。
馬蹄聲漸遠後,沈巍從緊咬的牙關裡松出來一口氣,他看向懷裡的趙雲瀾:“七皇子,可有受傷?”
趙雲瀾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他先是搖了搖頭,然後自責地看向沈巍的左手。“霁粼哥哥,都是雲瀾不好,害你受傷了。”
校尉連滾帶爬的奔過來,跪在沈巍面前請罪:“末将該死!未能抓住這野孩子,害沈将軍受傷。請将軍責罰。”
沈巍滿臉冷汗,他松開趙雲瀾,小心翼翼地扶住自己斷了的左手,看了校尉一眼道:“他不是野孩子,他是七皇子趙雲瀾。”
校尉一聽更慌了,他轉向趙雲瀾磕頭如搗蒜:“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沒能認出殿下,請殿下怒罪!”
趙雲瀾擔心沈巍的傷,不想和這人糾纏,隻是冷冷地瞥了校尉一眼:“去找魏統領領罰吧!”
“籲——!”姗姗來遲的魏銘下了馬,緊張地看着沈巍:“将軍,你的手……”
沈巍搖了搖頭:“大概是骨頭斷了,無妨。”
“魏統領,請派人到宮中傳訊,說七皇子要請禦醫來為沈将軍治傷。”趙雲瀾吩咐完後,指了指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校尉道:“此人不識得我的身份,不怪他。但他身為校尉,管不好騎射場的人馬,先前追逐我時不計後果,導緻驚馬踏傷了沈将軍,罪不能免。請魏統領好生責罰。”
魏銘呆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忙抱拳道:“臣有錯,請七皇子殿下恕罪。”
趙雲瀾揚了揚手:“罷了,責罰校尉的事你定奪就好。快去宮中請禦醫,别誤了沈将軍治傷。”
魏銘:“是,臣這就派人進宮。”
沈巍看了趙雲瀾一眼,這小家夥方才還哭哭啼啼的像個小娃娃,此時收起眼淚又成了霸氣十足的皇子,說起話來還是跟個小大人似的,一點兒也看不出是個十歲的孩子。
這一點倒是像極了姑母沈櫻。
“七皇子,不用請禦醫了,讓禁軍營的軍醫過來看也一樣。”沈巍平時低調慣了,不想把事情鬧大。
趙雲瀾扶着沈巍慢慢往營地走,堅持道:“不行,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必須請禦醫好好診治。”
沈巍聞言一笑,知道是這孩子的一番心意,也不再多說了。
“七皇子不是在跟楚淵學劍嗎?怎麼跑來操場了?”沈巍問。
趙雲瀾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想偷懶了,就趁楚副尉不注意跑了出來。我是想去塔樓找你的,沒想到會鬧成這樣。”
一想到因為自己不好好練劍偷跑出來,害得沈巍的手被馬蹄踏斷,趙雲瀾就自責到想哭。
沈巍看到小家夥臉色變了,便故作輕松地安撫道:“不礙事的,雲瀾。這十幾年來我同父親在對抗北疆軍時沒少受傷,已經習慣了。”
趙雲瀾仰頭看他:“不一樣。你上戰場是殺敵,是英勇無畏受的傷。可是方才……”
“雲瀾,我上戰場殺敵是為了保護西陵,方才是為了保護你。是一樣的。”
對沈巍而言,保護西陵是為了百姓,也是為了趙家,與他方才保護趙雲瀾一樣是出于本能,确實沒有分别。
趙雲瀾眨了眨眼,突然反應過來:“霁粼哥哥,你喚我雲瀾了!”
沈巍反射性地垂眼緻歉:“七皇子恕罪,是我言錯。”
“不、不!”趙雲瀾的聲音激動了幾分:“你沒喚錯。我不喜歡你喚我七皇子。我都改口叫你霁粼哥哥了,你喚我雲瀾才顯得親近。”
沈巍隻好尴尬地笑了一下:“若是有外人聽見,就會說霁粼不知禮數了。”
沈巍的性格随了父親,平時為人低調又謙遜,他倒是不怕自己招幾句閑話,還是怕因為自己而讓沈家招人閑話,如此他便對不住父母一番教誨了。
趙雲瀾偏頭想了想,接話道:“你說的有理,那以後在人前你還是喚我七皇子,我也叫你沈将軍,若私下隻有你我二人,你還是喚我雲瀾,我叫你霁粼哥哥。”
沈巍隻好點點頭,應了句“好”。
回到營地後,楚淵見到沈巍傷得如此重,緊張到難以言語。了解到事情原委後,當即就把怨恨的目光丢給了一旁手足無措的趙雲瀾。
沈巍看到他的态度不對,當即安撫道:“我的手隻是小傷,去叫軍醫來吧。”
楚淵隻好先叫來了軍醫,替沈巍及時處理了掌傷。
楚淵見沈巍掌骨都斷了,憋着氣不敢撒。趙雲瀾過來幫忙的時候,楚淵故意擋住他道:“屬下來就好,不敢勞煩七皇子。”
若不是這小子亂跑,怎會害主人受傷?楚淵可沒沈巍那麼好的脾氣。
“恕之,别置氣。”沈巍看得出來楚淵心裡在氣趙雲瀾,開口提醒了一句。
“屬下不敢。是屬下沒能看好七皇子,請将軍責罰。”楚淵跪在沈巍面前,低頭攬罪。
趙雲瀾自知理虧,趕緊開口道:“不關楚副尉的事,是我故意支開他溜走的。沈将軍要怪就怪我吧!”
沈巍笑了一下,他單手扶了一把楚淵,示意他起身說話。
楚淵隻好先站了起來,憤憤不平地退到一邊。
“你們别急着攬罪,不就是掌骨斷了,無大礙的。”對沈巍而言,這真的隻是小傷。隻不過就是麻煩了點,如今隻有一隻手能動,不論是照料自己還是上陣殺敵都沒那麼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