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犯我的心思就沒斷過,如今新王繼位,大有卷土重來之勢,沈巍身為定北侯,又是皓林軍主帥,自是要回燕州去的。”
沈巍看着趙雲瀾,今天他一身郡王服制,束了王冠,整個人精神抖擻的,與往日那個又黑又瘦的小海判若兩人,沈巍的目光都溫柔了許多。
“哥哥要上戰場,雲瀾的心也跟着去了。”
趙雲瀾毫不避諱地說着自己的心思,在他心裡,沈巍早已不止是表兄與英雄了,還是他此生唯一在意與牽挂的人,是他想牢牢抓住不放手的人,是甯願放棄一切去陪伴守候的人。
沈巍忍不住擡手在他額上輕彈一下:“别說傻話。”
“雲瀾沒用,費盡心思也未能找到治愈哥哥寒疾的藥。燕州苦寒,哥哥還要打仗,雲瀾擔心。”趙雲瀾揉了揉額頭,目光垂了下來。
沈巍單手握住趙雲瀾肩膀安撫道:“這寒疾早與我共存多年,習慣了。隻要按時服下湯藥便可不受其擾,你也不必挂心。”
趙雲瀾伸手覆上沈巍的,虔誠道:“哥哥相信雲瀾能辦處理好端州暴亂嗎?”
“自然相信。”沈巍堅定地點頭:“你聰明睿智、膽識過人,端州之事定能順利解決。”
沈巍說完便不着痕迹地縮回了自已的手。
“可我怕自已遇事不冷靜,處事不周到,萬一……”趙雲瀾的心底湧起了陣陣不安。
沈巍信任地看着趙雲瀾:“你已是及冠之年,可以獨擋一面了。沒有萬一,為兄相信你。”
“霁粼哥哥,我若處理好了端州之事,能否來燕州找你?”趙雲瀾一激動,又握住了沈巍的手臂。
沈巍略有遲疑,而後還是笑着點了頭:“燕州不比辰京,氣候寒冷,難免雪虐風饕,若是要來怕是免不了要吃些苦頭了。”
趙雲瀾趕緊表決心道:“我不怕吃苦。哥哥都能在那苦寒之地久居多年,我也可以。”
“那等你了結了端州之亂後,想來就來吧!”沈巍寵溺地看着趙雲瀾。
“一言為定。”
趙雲瀾像個孩子一樣笑開了。
沈巍道:“此番我派了皓林軍墨羽營副尉裴翊陪你同去端州,若是有何急事需要為兄協助,差譴他來報我便是。”
趙雲瀾感激地點頭:“哥哥為雲瀾考慮周到,感激不盡。”
“自家人不說客氣話。”
此時辰京的氣候雖未至寒冬,但冷意已明顯加劇,沈巍見趙雲瀾隻穿了一件小氅,遂關切道:“此去端州路途艱辛,你甚少出門,路上多保重。”
“知道。”趙雲瀾乖巧地應了一句,伸手便替沈巍整了整氅衣衣領。“哥哥也要多保重。”
擡眸時,兩人交相輝映的目光裡都糾纏着不舍。趙雲瀾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抱住了沈巍。
“雲瀾會想念哥哥的。”
沈巍的手顫了顫,緩了許久才回抱住趙雲瀾,安撫地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
心跳聲有些重,即便隔着厚實的冬衣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沈巍深深地閉了閉眼,強迫自已冷靜下來,不被心底滋生的迷亂所蠱惑。
他害怕自已在這份禁忌的溫柔裡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該走了。”
沈巍提醒趙雲瀾。後者依依不舍地放開,但仍是目光眷戀地輕撫着沈巍的臉。他對沈巍有太多不舍,太多執念,已經深厚到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沈巍看着趙雲瀾淺笑:“走吧!為兄看着你走。”
趙雲瀾終于點了點頭,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直到遠去的馬蹄聲漸漸消失,沈巍才收回目光跨馬而去。
三日後,沈巍向趙雲齊辭行,率皓林軍玄鶴營正式啟程返回燕州。
雖然每一次離開辰京,沈巍的心境都會有一番變化,但此次卻是最特别的。以前他一心隻系西陵天下百姓,如今已然添了一份私念與私心。
那個與他有着同樣血脈的,意氣風發的少年不知何時已占據了沈巍的心,讓他忍不住偷偷挂念的同時也打從心底地唾棄自己的無恥。
即便如此,那份思念仍是藏不住、滅不了、舍不掉,沈巍隻能被煎熬着,被吞噬着……
沈巍回到燕州之後不久,北疆新鷹王封澤便發動了他對西陵國土的首次進犯。長門河兩岸鼓聲雷動、狼煙四起,戰王将軍郎阙親率二十萬狼鷹軍直逼燕尾坡,西陵與北疆一場全新的較量正式拉開了帷幕……
“報大帥:狼鷹軍已在大雁塔城外十裡紮營。”
一身盔甲戎裝的沈巍走到塔樓邊遠眺城外,一坦平川的燕尾坡外,狼鷹軍大營赫然可見,黃色的鷹王旗高高飄揚,十面戰鼓整齊一字排開,騎兵營的先頭部隊已經蠢蠢欲動了。
“封澤剛登基便禦駕親征,是想給本帥一個下馬威嗎?”
劉勇綱道:“依末将看,他就是來給郎阙壯壯膽,好顯得自己是如同封漓一樣與軍同心。”
沈巍看着十裡外的狼鷹軍大營,目光中沒有半分畏懼,他向身側微微偏頭問:“郎阙的騎兵營你們都領教過了,這次誰去啊?”
沈巍身後站着四大副将其中之三,此時都同沈巍一樣目光如炬,咬釘嚼鐵。他們都是曾與狼鷹軍對抗多年的将領,誓死守衛燕尾坡的信念從未有過半分不堅。
“請大帥允準末将率墨羽營前往迎戰!”首先請命的是墨羽營統領陳剛。
沈巍不置可否,隻是提醒道:“父親說過,郎阙率軍雖勇猛強悍,但無謀略在上,與他硬拼定是要吃虧的。”
陳剛立刻抱拳應道:“請大帥放心,墨羽營已經按照大帥的部署做好了準備,此番定叫郎阙的騎兵營有去無回!”
沈巍放心地點頭:“去吧!”
陳剛領命而去後,劉勇綱問:“大帥,這是封漓與老侯爺過世後我們與狼鷹軍的首戰,封澤又是親征,末将在想他們是不是會改變以往的策略,跟我們耍什麼花樣?”
沈巍略微思索了一瞬,答道:“封漓的戰術我們都了若指掌,但與封澤還是頭回交鋒,确實不可大意,不得不防。”
邵震接話道:“大帥,末将已派赤火營天騎小隊繞道巡防,一但發現偷襲便以雷訊為号,及時通知大雁塔。”
沈巍點了點頭表示認可,而後又交代道:“勇綱,你派兩個小隊去羅漢嶺和玉門灣守着,以防不測。”
“是。”劉勇綱領命而去。
沈巍看着陳剛的墨羽營出城迎戰去了,問邵震:“賀太後那邊可有動靜?”
邵震:“前幾日雛鷹來信,說賀太後被封澤軟禁于自己宮中已月餘,看來她是鬥不過封澤,已經失勢了。”
沈巍判斷後搖了搖頭:“不,賀太後不是這麼容易認輸的人,她應該隻是暫收鋒芒等待機會。”
“我會通知雛鷹繼續盯着賀太後,有動靜便及時來報。”
沈巍:“讓雛鷹摸一摸大臣們的情況,尤其是巫相的動靜。看看封澤在朝中真正重用的是哪些人?”
“是。”邵震應允下便去安排了。
與此同時,鎮遠匆匆跑上大雁塔塔樓,還不小心撞到了邵震。
“哎,什麼事這麼着急忙慌的?”邵震問了句。
鎮遠應了句“端州來的”便跑走了。他一口氣跑到沈巍身邊才停下來緩了口氣,而後恭敬道:“大帥,裴翊派人傳訊,說……”
鎮遠的遲疑讓沈巍皺起了眉頭:“說什麼?”
“說……昆侖郡王剛踏入端州地界,就被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一夥暴民給綁了,音訊全無。”
沈巍隻覺得胸腔裡傳來一陣刺痛,他擡手按住胸口,窒息感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