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還來不及責罵,就看到空中的翼人一頭栽倒在自已馬前,手臂和背後各插着一隻箭。
翼人手臂上的那支箭是燼風射中的,與此同時不遠處的另一個小兵揚了揚手裡的弓,驕傲地揚着下巴:“沈将軍,我救了你一命,記得給我記上一功!”
說完,那個小兵騎着馬又沖進了敵群裡,箭無虛發地拼殺了起來。
沈巍很快撫平慌亂,想起了剛剛那個小兵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死皮賴臉加入了皓林軍的昭雲郡主徐千玉。
“雲瀾!”沈巍緊張地看向懷裡的人。“我讓楚淵送你回去,找軍醫包紮傷口。”
趙雲瀾搖頭道:“一點小傷,不用了。”
趙雲瀾從小到大都是把呵護着長大的,除了三歲摔傷手那次,還有為沈巍找藥在大明山上掉進荊棘叢和被蛇咬,再受傷流血就是今天了。他原本也不嬌氣,但疼是真疼啊!
“殿下,屬下送您回去吧!”燼風一臉緊張地趕到趙雲瀾身邊。沒能護住自家主子,燼風無比自責。
趙雲瀾皺着眉看他:“都說不用了,搗什麼亂!”
見到這一幕的楚淵驚慌地跑到沈巍身邊:“大帥可有受傷?”
“我沒事。”沈巍把趙雲瀾穩穩地護在懷裡,看向楚淵道:“送郡王殿下回大雁塔!”
“我不回去!”懷裡的人倔強地跳了下來,把先前那塊蒙臉的布往受傷的胳膊上一綁,再用牙咬着一頭拉緊。“既是上了戰場,我就不是什麼郡王殿下,我是趙雲瀾。沈巍能殺敵,趙雲瀾也可以。”
說完,趙雲瀾沖到燼風面前,二話不說直接奪過他手中的劍又沖進了亂流裡。
“殿下——”
“罷了,随他去吧!”楚淵打算追過去時被沈巍出聲制止了:“雲瀾不擅長用劍,你去取我的排雲弓來,多帶上幾副箭囊。”
“是。”楚淵應允了一聲,而後把自已手中的長槍交給燼風,自已趕緊走了。
沈巍也幹脆下了馬,拿着自已的長刀趕到趙雲瀾身邊,與他肩背相抵:“既是不怕,那我們兄弟倆就并肩作戰吧!”
趙雲瀾一劍刺穿撲上來的北疆兵胸膛,再一腳踹向他的身子把劍拔了出來。趁着空隙轉頭看了沈巍一眼,露出滿足的笑意。
這場仗打了許久,直到日暮之時,皓林軍才再度逼退了北疆軍。回城的路上,趙雲瀾已經累到騎不動馬了,沈巍隻好與他同乘一騎。還未到城門,趙雲瀾便靠在沈巍肩頭沉沉睡了。
趙雲瀾整個人從緊崩的狀态中松懈下來之後,他的身子軟棉棉地靠在沈巍身上,臉上有幹了的血迹伴着塵土,手臂上的傷口已經不滲血了,那塊綁着傷口的布先是被血浸濕,而後又幹了,不是被太陽曬幹的,而是被刺骨的寒風凍幹的。
沈巍看着趙雲瀾的樣子有些心疼,不自覺把人又摟緊了些,把趙雲瀾整個裹進自已的大氅裡,一路慢馬輕蹄回了城。
回到大營後,沈巍把趙雲瀾抱到榻上,知道他累了,想讓他好好睡一覺。出來的時候,他喚來鎮遠,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趙雲瀾再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晌午了,他也不知道自已怎麼這麼能睡。手臂上的傷口被包紮過了,營帳裡燃着幾盆碳火,他身上也蓋着厚厚的褥子,再披着沈巍的大氅。
“醒了?”沈巍掀簾而入,溫柔地看着趙雲瀾。
“哥哥。”趙雲瀾的眼中冒着驚喜,他還以為沈巍又上戰場去了,沒想到他還留在大營。
趙雲瀾豎着耳朵仔細聽了聽,外面并沒有号角鼓聲,難道今日北疆軍沒來攻城?
沈巍看出了趙雲瀾的疑惑,走到床邊坐下,握住他的手道:“昨日一戰,北疆軍傷亡不少,想必今日是不會來強攻了,你好好休息,我留下來陪着你。”
趙雲瀾聞言高興得一蹋糊塗,他撲入沈巍懷中緊緊将人抱住:“能換哥哥陪我一天,受傷也值了。”
沈巍皺着眉揉揉趙雲瀾的頭:“說什麼傻話?戰場上都是拿命相搏,受傷都是僥幸,若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向姑母交待?”
“我的命是我自已的,我願意拿他護着哥哥,要交待也是我自已向母親交待,哥哥不用憂心。”
沈巍擡起趙雲瀾的下巴,深情的目光落了下來:“你願意拿命護着我,難道我舍得你為我死嗎?”
趙雲瀾還是第一次從沈巍口中聽到如此深情而真切的話,一顆心頓時小鹿亂撞了起來。他看着沈巍的眼睛,尋找着那份獨一無二的情意。
沈巍突然靠近,落了一個溫柔的吻在趙雲瀾額上:“雲瀾,從今天起你的命不隻是你自已的,也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不可以傷,更不可以死。”
“哥哥……”趙雲瀾隻覺得心中一陣熱意翻滾,之前被深壓抑着的那份熱切的情意又乘風破浪而來。
等沈巍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被趙雲瀾撲面而來的吻堵住了嘴,什麼話都被壓了回去。這一次,沈巍不躲也不避,靜靜地閉上眼,感受着趙雲瀾溫柔而笨拙的親吻。
回想起在書房那一次,沈巍還當他是小海,所以不管不顧地壓着人深吻,完全占據着主導地位,但現在不一樣。沈巍知道眼前的人是趙雲瀾,是他的弟弟,沈巍全身上下所有的理智都在壓制着,他不能回應。
不過對于趙雲瀾而言,沈巍并沒有推開他,如此已經足夠了。
一吻結束,趙雲瀾又貪婪地抱住沈巍的脖子,把下巴壓在他肩頭:“我答應哥哥,以後會好好愛惜自已的命。哥哥也要答應雲瀾,好好愛惜自已的命,因為……”
因為……我們還要和彼此相守終生。
最後這句話趙雲瀾不敢說出口,他不是害怕,而是知道還不是時候。現在說這些,沈巍一定會拿親情、血緣、表兄弟那一套來責怪他,趙雲瀾不介意再等等,他一定會等到那一天,光明正大地站在沈巍身邊,不容任何人反駁地和他厮守一生。
沈巍沒有回應,也沒有追問,他大概能猜到趙雲瀾想說什麼,卻又慶幸他沒有說出口。沈巍伸手輕輕拍了拍趙雲瀾了背:“昨日在戰場上拼殺了一天,回來又睡到現在才起,肚子早該餓了。我讓人準備了酒菜,難得不用打仗,陪為兄喝一杯可好?“
趙雲瀾沉浸在沈巍的溫柔裡,自然樂意。他點點頭,披衣下床牽着沈巍在桌邊坐下,先猛灌了幾杯茶水,然後看着幾個小兵端上來一道道美味的菜肴。
趙雲瀾确實是餓了,也沒有覺得哪裡不對,看到飯菜就狼吞虎咽了起來。沈巍也陪着他一起吃,偶爾提醒一句“慢點”。
沈巍給趙雲瀾倒了酒,舉着杯子遞到他手邊:“我記得你酒量不好,喝不了太多。”
趙雲瀾咽下口中的飯菜後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我就隻有三杯的量,喝多了一定醉。”
沈巍笑了笑,伸手與他碰杯:“那為兄也隻喝三杯,萬一北疆軍卷土重來,我還得保持清醒。”
“好,那我先敬哥哥一杯。”趙雲瀾笑着飲下了第一杯酒。
“吃菜。”沈巍給趙雲瀾夾了一塊肉。
趙雲瀾很喜歡這種溫馨的場面,他立馬給沈巍也夾了些菜:“哥哥也吃。”
很快兩人又飲下了第二杯酒,然後是第三杯。
超過三杯就會倒,趙雲瀾對自己的狀态很清楚,不過今天明明沒有多喝啊?為什麼頭這麼暈?連眼前的沈巍都看不清了。
“雲瀾,還好嗎?”沈巍關切地看着趙雲瀾。
此時在趙雲瀾眼前,至少有三個沈巍在晃。他閉上眼睛又睜開,還用力晃了晃頭,還是看不清沈巍的臉。
趙雲瀾感覺眼皮越來越重,很快便倒在了飯桌上。而沈巍則面不改色地看着醉倒的趙雲瀾……應該說是被迷暈的趙雲瀾,伸手輕輕撫了撫他的頭發喃喃道:“對不住,雲瀾,我隻有用這種方式才能把你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