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玉信誓旦旦地點頭:“徐昭想好了,這麼難得的立功機會,怎能錯過?”
沈巍也許諾道:“好,此番你若能成功把人救回來,本帥便升你做墨羽營二等副尉。”
徐千玉驚喜的點頭,這可是連升兩級啊!他朝沈巍揚了揚手中的弓:“大将軍一言九鼎,我也說到做到。”
說完,徐千玉沖出營帳,追着鎮遠就跑了:“木頭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救人。”
營帳裡,沈巍正在拼命呼吸,努力讓自已冷靜下來。他需要思考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為何那輛載着趙雲瀾的馬車會往玉門灣的方向走?
駕車的人是燼風,他是從小陪在趙雲瀾身邊的侍衛,他不應該有問題……
有沒有可能是被北疆奸細劫持了?能在皓林軍大營外公然把人劫走的,隻怕也不是普通的奸細。
一想到趙雲瀾現在不知身在何處,不知有沒有受苦,沈巍就覺得一陣心如刀割。他一掌震碎了手邊的茶壺,自責地想:若是今日多派幾個人護送馬車出城,興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趙雲瀾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已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他睜眼後隻覺得一陣暈頭轉向,頭也很疼。勉強坐起身仔細觀察着四周,發現這裡并不是大營,也不是候府,而是一個與皓林軍大營完全不同的營帳。
這營帳比沈巍的帥帳還大兩倍,而且是圓型,他睡的地方不是床榻,而是直接放在地上的褥墊,很厚實,最上層還墊着一層暖和的羊皮毯。
趙雲瀾的目光掃到别處,矮矮的案桌放在營帳正後方,案桌後是挂着老鷹的圖騰布。趙雲瀾再度環顧這營帳,發現一切都不太對,這裡的所有陳設、各種器具都不是西陵的風格。
趙雲瀾把目光再投向那挂着的圖騰布仔細看了看……這圖騰是鷹,以鷹為圖騰的隻有——北疆!
這裡是北疆軍的營帳!我怎麼會在這裡?
趙雲瀾驚恐地起了身,一陣寒意襲來,他四下找了找,發現椅子上搭着一件裘衣,那毛料是墨灰色的,看不出是哪種動物的皮毛,但可以肯定這不是西陵人會穿的東西。
這營帳很冷,又沒有碳盆,趙雲瀾冷得實在受不了,便拿起那件裘衣裹在了身上。他看到旁邊還有一隻燃着的爐子,上面的銅壺裡似乎在燒着什麼,趙雲瀾走近看了看,銅壺裡竟有一絲香味兒飄出來。
不聞還好,一聞到這香味兒,趙雲瀾就覺得餓了,肚子都在咕咕叫。他看到旁邊的矮桌上有茶碗,便直接拿過來倒了些銅壺裡的東西。
是羊肉湯!這可是好東西。
趙雲瀾捧着茶碗吹了吹,然後不管不顧地先喝了一碗。興許是太餓了,又覺得在羊肉湯味道不錯,趙雲瀾接着又喝了兩碗。
三碗羊肉湯下肚,先前身體上的寒意便好了許多,趙雲瀾看到爐子旁邊的地上有蒲團,好像是專門給人坐的,他便盤腿在蒲團上坐了下來。
正打算倒第四碗羊肉湯的時候,營帳外傳來了腳步聲,趙雲瀾警惕地看門口,不一會兒就看到有人掀簾而入。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身奇奇怪怪的衣服,趙雲瀾的目光往上看去,沒想到竟是自已再熟悉不過的一張臉。
“燼風——!”趙雲瀾驚喜地起了身奔到他面前。
燼風臉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他愧疚地看着趙雲瀾,叫了一聲“殿下”。
趙雲瀾拉着人問:“燼風,這是哪兒?我不是在沈巍的帥帳嗎?”
燼風猶豫了一瞬,而後直言道:“殿下,這裡是……北疆鷹王的帥帳。”
趙雲瀾感覺腦子裡一陣暈眩,一時反應不過來自已聽到了什麼。他記得自已明明在帥帳陪沈巍一起吃飯喝酒,不過喝了三杯就醉了,之後就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再一醒來就是剛剛了。
所以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他從沈巍的帥帳換到了北疆鷹王的帥帳?
趙雲瀾再度把目光投向燼風時,終于發現了不對勁:“燼風,你、你穿的可是北疆人的衣服?”
“因為他原本就是北疆人。”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而後聲音的主人掀簾而入。
趙雲瀾看着突然冒出來的人,裹着一件厚實的披裘,身上穿的是華麗的北疆服飾,頭上還戴着一隻鷹首形狀的王冠。與他四目相對時,趙雲瀾從那人的眼睛裡看到了隻屬于王者的犀利與霸氣,這氣勢是他皇兄趙雲齊根本比不了的。
這人難道就是北疆鷹王——封澤?
封澤進帳後隻掃了趙雲瀾一眼,随後走向正後方的王座。随封澤一同入帳的還有他的兩名近身侍女,她們的臉上都蒙着半臉面紗,樣子讓人瞧不真切。在封澤入座前,一人便替他取下了肩上的披裘,随後另一人又給主人奉上熱茶。
“他不叫燼風,他的真名叫封冥,是北疆的世子,也是本王的堂弟。”這是封澤入座後說的第一句話。
趙雲瀾還沒從先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又被新的震撼重重一擊。他難以置信地看向陪伴了自已多年的近衛,他最信任的朋友,甚至是親人。
“燼風,他、他說的……可是真的?”趙雲瀾連聲音都在顫抖。
燼風低頭不敢回答,嘴唇幾乎都要咬破,最後無奈,隻能“撲嗵”一聲跪倒在趙雲瀾面前:“殿下恕罪。”
趙雲瀾驚恐地看着跪在眼前的人,隻覺得胸口一陣悶痛難忍,幾乎要站不住。
坐在王位上的封澤喝了口茶水,冷笑一聲道:“封冥,如今你已回到北疆,不再是他的侍衛了。他是郡王你是世子,身份同樣尊貴,還跪他做什麼?”
趙雲瀾隻覺得耳朵裡有着尖銳的轟鳴聲,讓他聽不清别人在說什麼,他回憶着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回憶着燼風從八歲那年開始陪伴在自已身邊成為侍衛後,他們親如手足共同度過的這九年。
原來……這竟是一場天大的騙局。
趙雲瀾難以置信地走到燼風面前蹲下,抓着他的肩膀質問:“燼風,告訴我你不是北疆人,你隻是被他們脅迫的對不對?”
燼風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後才擡起頭來,他看着趙雲瀾:“我是北疆人,我叫封冥,是鎮平王世子。六歲那年,我被老鷹王選中并送到西陵,買通官員後把我當成孤兒送進了侍衛司。我在侍衛司接受了七年的訓練,十三歲那年終于被選進宮,隻不過我沒能成為皇帝的侍衛,而是被侍衛統領送進了昭陽宮,分派給了殿下您當侍衛。”
陽光和煦的昭陽宮裡,沈櫻朝正在玩耍的趙雲瀾招了招手:“瀾兒快來,母妃給你選了一名侍衛,以後就由他保護你了。”
趙雲瀾正準備爬上假山去撿風筝,聽到母親的召喚後便撒開小腿跑了過來。
“母妃,我也有侍衛了?”八歲的趙雲瀾抑着天真的小臉看着高了自已一個頭還多的哥哥。
沈櫻指了指人:“他是燼風,是今年侍衛司選進宮的,年紀跟你最合适,宋統領便送來昭陽宮了,以後他就跟着瀾兒可好?”
趙雲瀾圍着燼風轉了一圈,高興地拍起手來:“好啊,母妃,以後他就可以陪我玩了!”
沈櫻刮了刮趙雲瀾的小鼻子,提醒道:“不光是陪你玩,還要保護你的安危,也要帶你一起強健體格,教你一些防身的功夫。瀾兒以後可要好好待他。”
“嗯。”趙雲瀾點着頭,打量了燼風一番後,他拉住了燼風的手:“燼風哥哥,你的鞋都破了,雲瀾還有一雙新鞋沒穿過的,送給你好不好?”
那時的燼風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在進宮前一直被囑咐說對宮裡的主子要恭敬、要謹慎、要服從,他不知道剛見到的小主子叫他哥哥,還要送他鞋這種事該如何回應才對,隻好像木頭一樣呆呆地看着一臉乖巧的趙雲瀾,然後又把目光投向沈櫻。
沈櫻解圍道:“瀾兒,侍衛有侍衛該穿的衣服和鞋履,晚些内務府就會給他送來新的服制,而且你的鞋太小了,哥哥也穿不了啊!”
趙雲瀾明白地點了點頭,又問沈櫻:“母妃,以後燼風哥哥都住在我的殿裡嗎?”
沈櫻道:“你的側殿是小慶子和小喜子住的,他們方便伺候你。燼風就住在外殿的廂房,白天他就帶你去小院練功,你若想去禦花園玩就叫哥哥陪着你。”
趙雲瀾高興地牽住燼風的手就往屋裡走:“燼風哥哥,雲瀾帶你去吃好吃的,母妃做的桂花糯米糖藕可好吃了,等吃完你就陪我去放風筝好不好?”
往事曆曆在目……
這些往事,燼風一件也不敢忘。他在西陵生活了将近二十年,陪伴了趙雲瀾整整九年。燼風知道趙雲瀾拿他當哥哥,當朋友,當侍衛也當知己,但就是沒當他是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