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瀾算了算時間,距離沈駿帶着霍秉豐回辰京交待端州暴亂之事已過去一月有餘,此案人證物證俱全,按理說徐安則早該送進刑部大牢等候發落了。
沈賢:“駿兒回來後面見了聖上,又帶回了一幹證人和證據,我和幾位大人在朝中據理力争,柳相自知理虧,沒能把人保下來,徐安則已被關進了刑部大牢。但問題是,柳相認為此案尚有疑點,便請求皇帝恩準,派大理寺司直與一名監察禦史同去端州再度查證,出發已半月餘了。”
趙雲瀾眉頭深鎖,沒想到這證據确鑿、闆上釘釘的案子還能再生波折。他問沈賢:“這派去的人是否會查出不一樣的結論?”
沈賢輕歎一聲道:“派去的兩人都與柳相有着非同尋常的交集,故而調查出的結果如何,确實不得而知。”
“那若按遠風哥哥的意思,雲瀾該當如何做才好?”
沈賢看着趙雲瀾沒有言語,目光中更多是希冀。
被沈賢這麼一看,趙雲瀾忽然明白過來,他想起了沈巍說過的一句話:
“你若是要當西陵的天子,就必須知道當如何是好。若是區區一個徐安則都奈何不了,将來還會有十個、百個徐安則之流要應付,你該怎麼辦?”
思慮至此,趙雲瀾也定了定神,緩緩道:“雲瀾明白了。敢問遠風哥哥,徐安則的案子是否會交由刑部主審?”
“按西陵曆朝的規矩,涉及朝廷官員的大案要案通常需要三司會審,不過自先皇以來,動用三司會審的案子屈指可數,如若皇上下旨,徐安則便是本朝第一個接受三司會審的官員。”說起西陵的禮制和規矩,沒有人比沈賢更了解。
趙雲瀾踱着步子思索了一瞬,又問:“刑部尚書沒有表态要支持我,所以他應該是柳相的人。大理寺卿向來不與朝臣有過多交集,應該是保持中立的角色,至于禦史台……前任禦史大夫因病退位後一直無人接替,而禦史台目前也隻有一位禦史中丞在位。雲瀾慚愧,對此人還不甚了解。”
沈賢點點頭道:“不錯。刑部尚書林正庸一直是柳相的左膀右臂,此事在朝中無人不知,故而姑母也并未将書信送去林府。大理寺卿向來中正嚴謹,倒是不用擔心在徐安則的案子裡會有所偏頗。至于那位禦史中丞……瀾兒難道不知他是誰?”
趙雲瀾訝異地看向沈賢,腦海中也盡力搜索着這位印象不算深刻的禦史中丞。
“他姓孫。”沈賢提醒道:“他的妻子便是……”
“是弦姐姐。”如夢方醒的趙雲瀾終于想起了這個人。
原來是一家人,這便完全不用擔心了。
沈賢笑了笑:“不錯,現任禦史中丞孫應海便是大妹沈弦的夫君。為兄已與他說起此案,禦史台在三司會審中定會公正嚴明,還原真相。”
趙雲瀾放下心來:“如此一來,我們隻要解決林正庸一人便夠了。”
沈賢道:“馬上要過年了,這幾日早朝,我和其他幾位大人都會催促陛下盡早下旨審理此案,若是拖到明年開春,隻怕免不了再生變數。”
“雲瀾明白,這幾日定會抓緊時間安排。”頓了頓後,趙雲瀾客氣道:“隻是不便回郡王府,要在遠風哥哥府上叨擾了。”
沈賢拍了拍他:“自家兄弟怎會叨擾?皇帝既已對你起了殺心,你就安心在為兄府上住下,有事就差遣裴翊等人出去便是。”
事情談得差不多了,沈賢也沒再閑話,引導着趙雲瀾出了書房。“知道你要回來,昨日便讓你嫂嫂安排打掃一個廂房,你一路奔波回來也辛苦了,今日早些休息吧!”
“雲瀾還沒去謝過嫂嫂的。”趙雲瀾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與沈賢不算親近,不像在沈巍面前那般無所顧忌,怕禮數不周就不好了。
沈賢道:“無妨。你嫂嫂今日不在府中。長女潇瑜臨盆在即,她母親便去陪伴照顧了。”
趙雲瀾面露驚喜,忙擡手道:“恭喜遠風哥哥要當外祖父了。”
沈賢哈哈大笑幾聲,歎道:“是啊,當了外祖父以後就是老頭子了。”
趙雲瀾也笑着說了兩句客氣話,結果沈賢話鋒一轉,無奈道:“我都要當外祖父了,可我那位一心隻想着家國天下的弟弟還不肯成親。”
聽到沈賢的話,趙雲瀾莫名一陣心虛,他掙紮了須臾,還是緩緩接話:“興許……霁粼哥哥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若是真有也罷,哪怕不成親,先收了做個侍妾,生個一兒半女下來,我和母親也不必如此憂心了。”沈賢自是不知趙雲瀾話中所指,隻是自顧自歎息着。
趙雲瀾心中不安,也不願與沈賢繼續聊此話題,便與他在院口别過。趙雲瀾沒讓沈賢送他去廂房,讓小厮領着去了。
走進小院時,趙雲瀾駐足停下,擡頭望向夜空裡那一輪明月,不由得将手覆住了胸口的血佩。
霁粼哥哥,雲瀾回到辰京了,一切安好。你呢?是否也在想念我?
雲瀾多想陪在你的身邊,不過,我知道哥哥希望我能走另一條路,一條正确的、勇敢的路。既為了千千萬萬西陵百姓,亦為了……我們的将來。
雲瀾不會讓哥哥失望的。
翌日,趙雲瀾吩咐完天成要辦的事就看到裴翊到了門外侯着。
“主子可還有其他吩咐?”天成問。
趙雲瀾:“沒了,就是剛剛交代的這些,你去吧!”
天成應允後便退下了。趙雲瀾看着門外叫道:“裴副尉請進。”
裴翊進門後給趙雲瀾見了個禮,随後送上了一封書信。
“這是……”趙雲瀾有些詫異。
裴翊道:“是來辰京前侯爺吩咐暗中調查的事,說是能相助郡王殿下解燃眉之急。”
趙雲瀾一陣驚喜,忙拆開了那封信……閱後,趙雲瀾在房中來回踱了幾步,他思考着接下來當如何安排合适。
“殿下無需憂心,暗衛都查清楚了,不會有誤的。殿下隻要下令即可,我們把人綁回來再問個明白。”裴翊把沈巍的交代都說了一遍,也是給趙雲瀾吃了顆定心丸。
趙雲瀾道:“這人我就不見了,也不用帶來尚書府,免得驚擾了我哥哥嫂嫂。有勞裴副尉和楚副尉找個合适的地方,把人請過去問個清楚,該畫押的讓他畫押,到時候不容抵賴。”
裴翊領命道:“是。”
裴翊走後,趙雲瀾握着那封書信,不由得再次感歎沈巍為自已考慮周全,他竟然猜到徐安則的案子會再生變數,命暗衛暗中監視刑部尚書府,果然發現了許多不可告人之事,而林正庸做的這些事大多都與丞相柳全有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