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開道:“威嚴?”
他實在很難想象李尋歡威嚴起來的樣子。
李尋歡笑道:“我若不是個威嚴的師傅,你見了我怎會和老鼠見了貓一般?”
葉開忍不住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然後繼續道:“其實您并未收我為徒,隻是傳了我飛刀。”
李尋歡道:“但我隻答應過将小李飛刀傳給白家後人。”
葉開道:“不錯。”
李尋歡斂眉道:“你是白家的後人?”
葉開道:“我的确是白天羽的兒子。”
李尋歡道:“可你卻姓葉。”
葉開道:“不錯。”
李尋歡心中忽地生出了一種微妙的不祥感,他看向葉開問道:“這其中莫非有什麼淵源曲折?”
話音一落,葉開忽然沉默了下來。
他的沉默仿佛像是一陣無聲無息的冷風,連面上的微笑也被跟着吹散了。
李尋歡歎道:“看來這個問題我是不該問的。”
葉開卻道:“你是我此生最為敬重之人,但有些事即便是你出口相問,我也無法回答。”
李尋歡道:“這是否就是你想一直看着我,卻不敢與我多話的原因?”
葉開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話鋒一轉道:“其實我自從來到這裡之後,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李尋歡道:“什麼問題?”
葉開道:“你回去之後再遇到我,事情會不會與之前有些不同?”
李尋歡道:“你覺得會有何不同?”
葉開道:“要在特定的時間發生某些事,遇到某些人,其實并不容易。”
李尋歡似有所悟道:“即便是很小的變化也能造成很大的不同。”
葉開微笑道:“所以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該接近你。”
李尋歡苦笑道:“你覺得我們相處之後,我便會用不同的方式來對待年輕時的你。”
葉開道:“無論你用什麼方式對待我,那都是你的選擇。”
李尋歡道:“可你為何覺得改變就一定是壞的呢?”
葉開笑道:“我并沒有說那一定是壞的。”
李尋歡道:“但你的心裡有過這樣的想法。”
葉開微笑道:“好像是的。”
李尋歡笑道:“其實就算我什麼都不做,改變也可能已經發生了。我若是早些去找你,也許你反而能更早地遇到人,做出某些事。”
葉開忽然道:“小時候的我是個和現在很不一樣的人。”
李尋歡微笑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實在很想見見那個不一樣的你。”
葉開這次卻搖了搖頭。
拒絕李尋歡對他來說仿佛是一件很艱難的事。
但他看向李尋歡的眼神卻很堅定,堅定得仿佛沒有任何人能改變他的想法。
李尋歡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道:“你小時候過得不太好?”
葉開不敢對他撒謊,隻得微笑道:“是不算太好,但我已比很多人幸運得多。”
李尋歡道:“但如果我早些來找你,你或許會過得更好。”
葉開苦笑道:“你真的不介意帶一個幾歲的毛孩?”
李尋歡道:“若這個孩子終有一日會變成你,我想我是不會介意的。”
葉開苦笑道:“但是我卻介意。”
李尋歡道:“你介意?”
葉開道:“我的确有一些算不上愉快的回憶,可如果你連這都拿走了,那小時候的我就幾乎一無所有了。”
他看上去是個很陽光的人,陽光得簡直讓人無法将他和苦難兩字聯系在一起。
也正因如此,想象在這少年身上發生的痛苦和折磨便成了一件困難無比的事。
有許多人覺得他生來就沐浴在萬丈光芒中,在泥地裡打滾的生活仿佛是與他絕緣的。
李尋歡看向的眼中仿佛有幾分隐隐的憂悒。
他似乎已猜出葉開的身世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得多。
他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開口問道:“你為何說是幾乎?”
葉開微笑着對他眨了眨眼睛,道:“因為我還是有一些值得回憶的人與事的,你想不想聽一聽?”
李尋歡欣然一笑道:“當然。”
時間的确可以改變許多東西,但是總有些東西是永遠無法改變的。
比如一對不像能成為好友的好友,又比如一對根本不是師徒的師徒。
不過有些東西倒是的确要變了,比如沈浪與阿飛之間的關系。
因為這天下午沈浪忽然敲了敲阿飛的房門,然後在他開門之後,對着這個不比自己小多少的兒子微笑道:
“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