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紅雪和西門吹雪并不常碰到,但一旦碰到,就會産生一種非常奇妙的化學反應。
他們通常是一個在屋頂,一個在地下室練劍,但是天空看久了會膩,比如今天出了霧霾,練劍也得中途休息,于是兩個人從天空下來,從地下上去。
兩片雪花撞在了一塊兒,結果成了中央空調。
陸小鳳忽然覺得屋子内的溫度下降了幾度,他回過頭,發現傅紅雪和西門吹雪坐在了一張桌子的兩端。
這兩人在哪兒,冷氣就跟着去了哪兒。
的确是一種奇妙的化學反應,誰也解釋不了溫度的驟然降低。
西門吹雪沒有坐直,他舒舒服服地坐在一張躺椅上,手裡抱着一塊兒冰袋。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把躺椅從陽台搬到廚房。但這個男人似乎總有自己的辦法。
與傅紅雪不同的是,他并不刻意虧待自己。
在能享受的時候,他從不介意去好好享受。
陸小鳳再看向傅紅雪,發現這人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面,吃的是白水煮面。
水是燒開的,面是葉開買來的,還特意多加了幾塊青菜葉,素淨,但口感應該不錯。葉開似乎很樂意向傅紅雪推銷各種調料,從老幹媽到李錦記,無一不辣,可惜傅紅雪愛的還是最清淡的味道。
兩個人從坐下來到現在,似乎從未說過一句話,也沒仔細打量過對方。
但有一種莫名的默契與和諧,已在兩片雪花之間産生。
外界的聒噪感似乎已被隔絕,二者之間無話可說,卻又一切話語都已分明。
你很安靜,很好。
你沒廢話,不錯。
沒有了胡鐵花的騷擾,沒有了王憐花隔三差五的試探,一切都變得和諧無比。
這一天後,二人的無言茶會成了種日常。
傅紅雪會定期從屋頂下來,西門吹雪一般會在他之前躺在椅子上。兩人之間從沒有多餘的話,有也并不親昵,甚至顯得陌生、疏遠,又透着點尊重的味道。
但在某一天下午,王憐花把陸小鳳等人拉過來了。
二人的茶會似乎面臨着被破壞的風險,但是出人意料的是,王憐花這次沒有理他們。
他連看都不看這兩人一眼,仿佛他們從來就不存在,隻是漂浮在空氣中的兩粒塵埃。
但是當王憐花看向陸小鳳的時候,卻拿出了一疊又一疊的紙。
不是普通的紙,上面印滿了密密麻麻的繁體字,像螞蟻爬了白紙。
陸小鳳問道:“這是什麼?”
王憐花笑道:“這是個遊戲,參加的人越多越好。”
陸小鳳聽明白了後半句話,他看了看王憐花身後的二人:“我不覺得你能把他們拉進來。”
王憐花笑道:“誰說我要把他們拉進來?他們隻是這場遊戲的觀衆。”
陸小鳳道:“他們是觀衆?參加者是誰?”
王憐花把臉一揚,陸小鳳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見葉開拉着李尋歡走了下來,胡鐵花和楚留香緊跟其後,沈浪和阿飛最後下來,大家都坐到了沙發上,七個人圍了一團。
王憐花緊接着把紙壓下來,從沙發底下拿出了一瓶紅酒,看向胡鐵花道:“這是年份最好的一瓶紅酒,按市場價,你起碼得打五年的工才能買到一瓶。”
胡鐵花的眼已經黏在這酒瓶子上了,話是一句都聽不到,楚留香隻笑道:“這麼寶貴的東西,你怎麼舍得拿出來?”
王憐花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沈浪奇道:“你舍的是酒,得的是什麼?”
王憐花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得看你們的表現。”
他說這話的時候,笑容依然那麼真,那麼誠,仿佛遊戲隻是遊戲,從來沒有别的意思。
遊戲的規則也簡單,在場的五人抽五根簽,抽中紅簽的玩家會得到一疊紙,把紙上的内容原原本本地讀一遍,不加修改,不去跳過,這名幸運玩家就能得到一瓶價值三十萬人民币的紅酒。
相反,若是抽中紅簽的讀不出來紙上的内容,那就視作自動放棄,剩下的人再抽一輪。
規則是簡單,但紅酒隻有一瓶,誰先抽中,誰先讀起,誰就有機會得到,剩下的人喝不到酒,隻能聞着酒味解解饞,隻怕連肚子都要急得撓破。
在場的人都是酒蟲,不上前去搶酒已經算是風度,有這樣的機會又怎能錯過?
葉開卻在這時看了看李尋歡,“喝酒對身體不好。”
他說這話時還在笑,像一個活潑得過了分的教導主任,李尋歡覺得自己倒比較像是被管教的學生,于是他溫溫和和地笑了笑:“喝上這麼一瓶酒,折點壽又何妨?”
這人意志堅定,葉開知道勸不動,暫時閉了嘴。
但他已在考慮,是否要搶先李尋歡一步喝下紅酒,是否一滴也不剩。
這規則有些奇怪,陸小鳳率先提出疑問:“紙上印了什麼?”
王憐花笑道:“沒什麼,一些同人文而已。”
沒什麼這三個字,從王憐花嘴裡說出來似乎并不那麼可靠。
于是陸小鳳順手百度了一下,但讀了半天百科,依然沒覺出這個詞兒的精髓。
同人文,是基于原作的修改,用原作的人物編出一段新的故事,定義似乎是如此,别的就有些不太明白。
王憐花簡單解釋了一下,說的是一群讀了他們故事的讀者,基于對他們的某種深切的愛意,想出了一群富有想象力的故事,裡面的人物性格往往更加飽滿、豐富,情節更加多樣、自由,聞者可落淚,聽者欲銷魂,更有人不可自拔,将同人當了原作,對同人文作者頂禮膜拜,充塞溢美之詞。、
解釋很充分,道理很糊塗,胡鐵花的濃眉往上一勾:“這不就是說書?”
他不以為然地說,壯志滿懷地抽了第一簽。
第一回合抽中的卻不是他,是他的身邊人。
楚留香抽中紅簽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這種機會可不是人人能得,他在衆人羨慕的目光中走上前,從王憐花那兒拿了一疊紙。
紙上标題——《(龍馬同人)楚留香的煩惱》。
楚留香的煩惱?我能有什麼樣的煩惱?
楚留香微微一笑,他或許看不懂标題的含義,但看副标題上那些“雙性,産|乳,生子,總受”的陌生字樣,這似乎會是一篇很有意思的文。
看之前他擡眼望向王憐花,發現對方始終是微笑的。
楚留香笑道:“這些文你看過?”
王憐花搖了搖頭:“我沒看過,我是根據标簽搜索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依然在微笑,在日後的每一個夜晚,楚留香回憶起這時的場景時,都會将其命名為——“王憐花的微笑”。
這是一種憐憫與慈悲的混合體,其中不乏惡意,也有狐狸一般精明的試探與解讀。
但現在的他隻是好奇,迫不及待地往下看了幾段:
【【【楚留香懷孕了,他苦惱于孩子的父親是誰。
因為他那晚和無花來了兩次,和胡鐵花來了三次,最後還和中原一點紅來了一次。還得算上原随雲的那一次。
眼看他的肚子一日日大起來,乳|房夜夜腫脹,汁液都已漏出來,孩子的父親卻不知所蹤,楚留香的煩惱越來越深。
他漸漸夜不能眠,隻有當胡鐵花摸上他的床,他才能稍微舒心一些。
胡鐵花也是個不容易被滿足的人。
他喜歡一邊打着楚留香的白|臀,一邊在他嘴邊叫:“賤貨,你就喜歡我這麼對你是麼?”】】】
在短暫的失神後,楚留香聽到了陸小鳳和胡鐵花在他耳邊叫喚。
他回過頭,看見胡鐵花一臉急迫地問:“老臭蟲你沒事兒吧?”
楚留香飛快地把紙收了起來。
他的風度依然保持,他的微笑依舊無可挑剔,仿佛紙上的字根本燙不到他的手,他的心也沒有在顫動,脖子上的青筋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