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應該是什麼樣子?
佩裡不記得了,巴基也是。不過在彼此适應過幾個磕磕絆絆的動作之後,該想起來的也就都想起來了。
遙遠的第一次跳舞時的場景,已經随着時間的流逝一點點模糊,隻剩下銘刻在情感裡的暧昧情愫是清晰并且時常被回憶起的。
比如說,巴基比佩裡高了一大截。
比如說,巴基那雙藍色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比如說,周圍環繞的一直是他戰友們起哄的口哨聲,吵的人心也跟着亂了。
還有眼神濕漉漉的小鹿斑比,柔冽的英倫紅玫瑰。
好看而不膩味。
佩裡踮起腳尖向後仰去,巴基熟練的扶住了她的腰。
曾經有一種疼叫做杜冷丁都沒有用,但已經是曾經。
可他還記得,還會在每一個細節裡記得。
佩裡容易滿足,就覺得這樣就挺好。
隻是……
*
親愛的霍華德
見字……也算如晤吧
上次給你寫信還是瑪格麗特走的時候。這麼久沒來打擾你現在又要和你說話,如聰明絕倫的你所料想的那樣,我是要來向你這位婦女之友咨詢了。
在尋求斯塔克先生的幫忙之前先恭維一番,這是我們彼此心知肚明的老規矩。可我已經,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樣做過了。
僅僅一句“聰明絕頂”,希望您勉強接受?
最近的日子平穩安逸的猶如一潭死水,雖然我愛極了這死水般的生活。可霍華德,你知道的,就像我之前和你講過的那樣——人不能閑着,不然就要亂想。
霍華德,最近我總是在想一個問題。說起來又是老生常談,可這個問題我想了好多好多年,至今依舊無解。
我,是不是永遠沒有辦法擺脫那些罪惡
從小他們就說,我是原罪。原罪也好,什麼詞也都差不多,反正我就不是個好東西。
可如果所謂罪孽,是詛咒了約克軍掉進冰河裡被凍死的話,我根本不會在意那些人的風言風語。但現在,我夢想中的平穩安逸生活卻是要以遺忘你的死是由誰造成的這件事來達成——
霍華德,我覺得自己遠比無可奈何的兇手更加罪惡。
說到底,我還是無法忘記你的死。
無法忘記殺了你的人是巴基。
是我選擇了要攜手共度一生的人。
可我,盡管無法忘記,無法坦然接受所有已發生的過去。還是和巴基過着現在這樣的生活。
我不知道是不是颠沛流離的逃犯生活更能讓我安心一些?身體和精神上的折磨讓我在面對那些愧疚時多了一份坦然,好像這樣就可以彌補些什麼一樣。
但我深知,這不能。
霍華德,我的每一天都和前一天一樣,我過着别人眼裡枯燥乏味的生活可這是我想要的。
我想如果我自己不能忘記你的死,那麼我的生活就應該多些磨難做交易來填平那些溝壑。
可我沒有。
那麼,我該怎麼辦呢。霍華德?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無論是過去的五百多年裡,還是未來短短幾十年。而我終究要背負着摯友之死的罪孽去度過往後餘生了麼。
你的死亡給那麼多人造成了難以彌補的傷害,那傷害在你的兒子托尼心裡,在鋼鐵俠和美國隊長的友誼之間,在所有愛你的人身上。
我想這其中包括了我。
霍華德,我想我也無法面對你。如果我有再見你一面的機會,如果我有的話,我也會逃避的。
因為如果再見到你,我又該說什麼呢。
抱歉是多麼無力啊,也許你會說我無需為你的死亡而負責,可我居然是站在巴基這一面的,你又會如何?
如果你不認為責任在我,那麼巴基呢?你所熟悉的巴恩斯中士,同樣的,你陌生的冬日戰士?
我想我不該奢望你能原諒巴基,我甚至不能底氣十足的說出“巴基沒有錯”這樣的話。而我,既然和之前一樣選擇了站在巴基這邊,雖然我知道他真的犯下了過錯……
霍華德,我之所以選擇站在巴基這邊,隻不過是因為想要在懲罰降臨之時能夠幫他承擔。
比如永無休止的愧疚和内心永遠無法獲得的安甯。
又或者,你的怨恨與厭惡。
霍華德,别人的怨恨和厭惡,這近六百年的光陰裡我已經承受了許多,可心态也并沒有因此變得更好。如果這樣的怨恨和厭惡是來自于你,盡管難以接受,我也隻會選擇接受。
可是,我連直面你的怨恨的機會都沒有。
霍華德,我終究是不可能再見你哪怕匆匆一面了。
你沒有變成永遠飄蕩無依的幽靈,所以我們的最後一面是紐約街頭的小飯館。不是你食物中毒的那次,是我和瑪格麗特和你一起吃飯的最後一次。
條紋襯衫,花格領帶,西裝三件套和甜膩膩賤兮兮笑起來一翹一翹的小胡子。
七十歲的你與我而言是陌生的,因為從未見過七十歲卻依然鮮活的你。同樣的,能夠收服霍華德·斯塔克的瑪利亞夫人我也未曾有幸結識。
我能夠記住的、知道的、了解的你,永遠是那個花花公子皮囊下重視情義的婦女之友霍華德。
那麼于我而言這樣的你,厭惡我的時候又是什麼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