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對對對對對,”子谶敷衍,“是還有我來着。”然後看着一堆告罪書頭疼。
明極低笑一聲,子谶還沒來得及說他隔岸觀火,也沒來得及咒他城門失火,屋外就傳來一聲女童的呼喚:“明極大人——明極大人在嗎——”
明極放下舉善令,起身掀開門簾走出去,就看見一名小神童滿臉汗涔涔的,手裡抱着一個籃子,籃子裡裝滿了花。
“什麼事?”明極問。
小神童把花籃舉起來,說:“前幾天的花你都不喜歡,今天又采了新的。此界最鮮的花都在這兒啦,你挑一挑,要拿哪一束去參加沐神禮?”
明極說:“我說過,這種小事不必跑一趟來問我,你們是半神,覺得雪山這麼好爬?哪束都行,不要最好,以後不要再來了。”
小神童收起花籃,看上去可憐兮兮的,委屈地說:“大人,我也是奉命行事,天神們都讓我把花帶給你看看,我才來的呀……”
明極欲言又止,最後才說:“那就告訴他們,以後他們自己選。”
“那這次總得大人你選吧。”她又把花籃舉高了。
明極掃了眼,随口說:“中間的。”
“好——那你也快些下山吧,沐神禮就要開始啦。”小神童眯着眼笑嘻嘻地朝明極告别。
回到屋裡,子谶放浪形骸地坐着,責怪明極道:“人家來了這麼多次,就沒見你哪次有好臉色。人家再怎麼是半神,好歹也是丁點兒大的小孩,哪有你這樣跟小孩說話的?”
明極不和他搭腔,而是說:“你這堆告罪書還管不管?”
子谶坐正了,一手摸着心口,鄭重其事地說:“什麼‘你的’告罪書‘我的’告罪書,這是‘我們的’告罪書。你快去沐神禮吧,這堆東西等你回來再處理。”
“行。”明極一口應下,說完就要走。
“诶诶诶,”子谶叫住他,“送來的沐神服你不穿啊?”
明極敷衍地偏頭,用餘光看着屏風前那套绛色直裾禮服,配着漆紗璃冠和黑履,隻看一眼,就邊走邊說:“不穿。”
沐神禮在沐神台舉行,沐神台設在日終山山下不足一裡外,那裡有一片雪水化成的池,池中央有一座寬闊的六方白石台,六邊都有明極門前那樣的木框,挂着無聲鈴,鈴下縠(hú)帶飛揚。
明極遠遠從山上下來,山口一側的石壁有一個内陷的空間,之前送花的小神童就坐在裡面等他。她手裡抱着明極瞎挑出來的那束花枝,見明極來了,就興緻勃勃地起身道:“明極大人!等你好久了——大人,你怎麼連沐神服都不穿啊?大家都等着看你穿呢——而且你這衣服黑乎乎的,跟子谶大人一樣,讓人怎麼分嘛。”
她的陡然語氣轉為失落,但還是聽吩咐地把手中的花遞給明極。
花伸出去了,但沒人接。
明極徑直略過她,走出山口。
“大人!明極大人!别急着走呀,玉磬(qìng)還沒響!”小神童在後面急得跺腳,“衣服不換,花總要拿吧!”
“送你了。”
“又不是為我沐神!”
不顧小神童急得想哭,明極直接來到沐神台,周圍的天神已經在等着了。
看見明極一身尋常衣服,兩手空空,負責籌備沐神禮的此界地神不滿地皺了皺眉。按照他的安排,明極應該要穿着顔色沉穩莊重的沐神服,頭戴漆紗璃冠,腳踩黑履,等玉磬一響,他再拿着花枝走上台,将花枝上的露水點在受禮人的額上,再灌入善神之力,這才算禮成。
然而,在衆神意外的目光中,明極踏上橋,來到沐神台上。中央,受禮的護神已經在了,明極也不多說廢話,直接引出善神之力。在他四周,疾風驟起,如野馬奔騰,湧向受禮的護神。
一時間,充沛的神力充滿了沐神台。
不多時,護神堪堪受滿了神力,明極這才停下手。他雷厲風行,不拖泥帶水,一切都停止了,衆神都還清楚發生了什麼。直到他走了,此界地神才反應過來叫住他:“明極!”
明極停下轉身。
“你把自己當什麼了?随心所欲、肆意妄為,有沒有一點禮數?漫天諸神的話,你究竟聽沒聽過?!”此界地神呵斥。
明極正欲辯駁,台下忽然闖來一個半神。這半神不顧阻攔,沖上台,指着受禮的護神咆哮:“不能賜禮,不能賜禮!此人騙過了諸位天神!那份舉善令是僞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