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完這段話,在場衆人一陣無言。
明極單純皺着眉沒有話說;姜栝大開眼界地想這種頭腦缺失的蠢貨怎麼走到今天的;素河略微驚異地挑眉但也見怪不怪。
還是食膳神先開口,撫摸藍淑的頭,無比心疼地說:“這種人怎麼就讓我們小女娘遇上了呢?”
姜栝也沒有窮追不舍地問下一個問題,而是等藍淑從那段經曆中抽離出來,才繼續問道:“你知道他在赤兒爐是做什麼的嗎?”
藍淑說:“我隻知道誰都要聽他的……除了他說過的‘大娘子’。”
姜栝又問:“你對這個赤兒爐又知道多少?”
藍淑搖頭說:“我隻是因為何爾容的私心被關起來的,對赤兒爐知道的并不多。但之前幫我出逃過一次的清淮阿姊告訴過我,那些叫‘赤兒丹’的女娘們要麼被僞造成意外身死,要麼就是被私下買賣帶到項城,做成赤兒丹之前都要被手刃,然後那個‘大娘子’會現身,把那些女娘制成可以延年益壽的赤兒丹。”
聞言姜栝對明極說:“聽起來跟那個護神的妻兒遭受了一樣的手段啊。而且你不覺得,這個能力聽起來就像——”
明極瞬間明白他說的話:‘煉丹’之前先奪命,複活已死之人,複活之後能“延年益壽”……
聽起來就像……
明極看向素河,問:“除了你,誰還能将凡人變成半神?”
素河還沒聽明白姜栝這話的意思,就遭受明極的當頭一問,愣着說:“當然就隻有早死的父神,還有所有在世間存在過的此界命神——都已經死了啊。”
姜栝問藍淑:“你那個什麼阿姊是不是知道得很多?”
藍淑颔首,但是垂着頭,雙手捏着衣裙,道:“但是為了幫我,她已經……”
“你還知道更多嗎?”姜栝問。
藍淑搖頭,然後忽然想到什麼,補充道:“何爾容每十天都會去請一次那個‘大娘子’,至于具體做了什麼,我真的不知道了。”
姜栝颔首不再問她,而是問明極:“夠了嗎?”
再不夠也沒辦法了,明極勉強點了個頭。
“所以,”素河開口,“那個‘大娘子’就是茂娥?茂娥在人間找了個地方,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把凡人變成半神,在人間做着買賣?”
說的或許差不了多少。
但素河還是不解,有些嫌棄地問:“她一個此界神做什麼買賣啊?兩界神天又不要錢,她一個二十六——二十五神之一,難道還想體會體會成為凡人的滋味?”
藍淑默默聽着他們的話,之前餓昏頭的時候她也從“小孩”嘴裡聽到過什麼“人間”“凡人”的,她沒太去深究,但現在她不餓了,清醒地留着滿腹疑惑,于是猶猶豫豫地看向食膳神,問到:“什麼‘人間’和‘神’……你是神嗎……他們跟你是一樣的嗎……?”
食膳神笑嘻嘻地回答她,毫不避諱:“我當然是神,他們跟我不太一樣,但也是神。”
“阿爺從小就告訴我這世上沒有‘神’。”藍淑聲音很小。
食膳神扶正她頭上的簪花,道:“那是因為他沒見過,但你和他不一樣,你現在見過了不是嗎?”
“那為何以前的人信神時,卻不被神庇佑?”
食膳神當着三個兩界神的面告訴她:“因為信錯了,他們之前信的神有生來就一定做的事,當然庇佑不了你們,但我不一樣,我可是時時庇佑着你這樣的小女娘,要不你也不會來到我這裡是不是?”
藍淑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就垂頭坐着不語。
“诶,”姜栝忽然出聲喊食膳神,“小老頭,上次跟你來這境中我醉得不行,現在我問你個事——你給我的這東西能去到一個觀象之境,那觀象之境隻有一個嗎?”
他手中把玩着那個有黑字燒紋的小竹筒。
食膳神回他說:“我們管這個叫‘虛境香’,跟你們的引神香差不多一個意思。一個引神香隻能打通一道神凡路,因此一個虛境香也隻能通向一個觀象之境。”
“也就是說觀象境不止一個?——你還有嗎?”他又想打家劫舍了。
食膳神急忙捂緊口袋說:“有——但是可不能再給你了,制成一個虛境香得耗費很多心血,我也隻有兩個,把最新的給了你,舊的你可不能給我要走。”
“小氣——那你總舍得拿點酒出來喝吧?”
食膳神說:“怎麼舍不得!我這裡最不缺的就是酒,姜弟想要,我現在就去拿。”
“喝酒?”明極不輕不重地反問制止,“你要喝酒是嗎?——虛境香給我。”
姜栝的坐姿有一股耍無賴的匪氣,道:“我們善神大人真是一點不客氣,不過你再怎麼客氣我也不會給你,這已經是我的東西了。”
在這食膳神境多待一秒,明極心中就多一分莫名其妙的煩躁,語氣帶了點嚴肅和危險,對姜栝道:“你要喝酒,但我不要;你不回人間,但我要回。你喜歡此處,那你在這裡再活個一千年都沒問題,可我現在就要走——把虛境香給我。”
姜栝稍微坐直了點,說道:“你想想,這小娘說茂娥十日來一次對不對?上次跟了那行人,差不多就過去了五日,下次再來就是四五日,這四五日裡以逸待勞,到時一把抓住茂娥,給她帶到判神台上去不行嗎?”
他想到什麼,忽然又笑着說:“想起來了,你現在不也是個戴罪之身嗎?我們善神大人非要抓住此界雪神,是想在判神台上分個孰高孰低不成?”
素河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狠狠道:“再多說一個字我把你那張爛嘴剮掉。此界雪神算個什麼東西敢跟我阿兄比?”
姜栝假裝聽不到。
明極說:“便是要等四五日,我也不在此處等。”
姜栝退讓了一步,湊向明極說:“那你過來點,過來點我就帶你離開。”
明極露出一種“非要這樣是吧,那行,你給我等着”的淺笑。他才動了一步,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素河拉住他,用那雙漂亮但是如針尖一樣眼睛望向他,笑容浮于表面,實則不快地責怪道:“阿兄,你老慣他幹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他喊明極“阿兄”的時候不是虛情假意就是咬牙切齒。
明極神色不改道:“我慣他什麼了?”
不等明極過去,姜栝主動站起身過來,不痛不癢地說一聲“就慣”,然後對食膳神道:“人比酒重要,那酒我就不喝了,記得給我留點。”
食膳神拍胸脯應道:“多得是多得是——要給你說幾遍。”
姜栝毫不在意地揮手,又對藍淑道:“啊,那小娘,你還要留在此處嗎?”
藍淑擡頭,眼珠迷茫地四處掃掃,最後點點頭。
“行,”姜栝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