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極皺眉，出聲制止道：“素河。”

“她怎麼說也三百來歲了，活得可比我久，”素河不回頭，死盯住茂娥，頭微微一動，一邊嘴角毫無笑意地彎起來，“我與她更是河沙海魚，八竿子打不着，此界命神之力就不可能是從我身上獲得的。我的父神，在我誕世百天之後就隕滅了——怎麼可能呢？這破爛兩界神天裡，誰家父神不是用了二十年給子部神傳承天命，哪裡有在子神百天時候就隕滅的道理。”

“素河！”明極又喊了他一聲，但是來不及了。

茂娥抓着早早就握好的一根冰針，擠出最後一絲力氣，朝素河素河刺去。

“刺啦——”

刺破了素河的衣袖，離他的心口尚有一兩寸，素河低頭一看，轉而無比危險地看着茂娥，嗤笑道：“紮空了。”

茂娥手裡的冰針被手掌溫度融細，再一用力便脆弱不堪地無聲碎成幾節。

“說清楚你身上此界命神之力的來龍去脈，我就請善神大人饒你一命。”素河笑着威脅道。然而，還不等他笑完，一股熟悉的香味升了起來，他瞳孔放大，隻來得及看見茂娥抓住了自己袖中的引神香，眨眼之間朝明極看了一眼，隻看見他的身軀一晃，自己就和茂娥落到了天一殿。

素河暴怒。

……

還在人間的明極和姜栝來不及阻止這一切，徒勞地沖了幾步路，沙石撲向鞋尖，但僅是一瞬間，原本有兩個人的地方，現在隻有那根斷裂的冰針在慢慢融化成水。

姜栝：“……”

姜栝：“哎呦，你這混賬弟弟，混賬得我一肚子氣。”

明極：“……”

是莽撞了一點。

“啪啪——”

姜栝拍拍大腿前的衣服，雙手一攤，說道：“好嘞，全部白幹。就這樣吧——其實也不重要是不是，就是我倆太多管閑事了，她既不迫害兩界神天，也不迫害你我，頂多是喜歡在人間玩點新鮮的花活，也不必去管她對不對？”

說完他自己都無語了，皺着眼皮，嘴向下撇，擡頭望望如同靜止的低沉天空，道：“真受不了。”

他收回視線，責怪地問明極：“你怎麼認識這麼個東西的啊？就這樣的貨色都能入你的眼同你交好，你是真沒朋友了呗？”

明極的目光左右平移，緩緩地、深深地、尖刀一樣地劃了姜栝一眼。

姜栝虧心地四處瞟瞟，道：“我跟你可不是朋友，我大仇未報呢。”

明極冷漠地移開眼，思考着下一步怎麼辦。

遠處茂娥下起的雪還沒有完全停下，地上的雪也沒有完全化掉，像一張破碎的白布蓋在山頭，空空镂镂、斑斑點點的。

兩人現在的處境就如同這一地殘雪。

明極自己身上還有素河天一殿的引神香，姜栝身上還有茂娥的引神香和食膳神的虛境香，下一步真的不知該走到哪了。

回天一殿？明極本來就不着急回去，現在人間林林總總發生了這麼多事，哪能說回就回；去茂娥的六英殿？茂娥現在應該和素河一起身處天一殿，去一趟或許能有所收獲，但保不齊她的良輔良弼就守在六英殿，良輔良弼沒什麼可怕的，可怕的是他們時時拿在手上的神器；去觀象境？那就是繼續在人間晃悠了，可是沒想到食膳神或與聲色神黨同，這虛境香用起來再也不像之前那樣順心了。

當明極準備拿出天一殿的引神香時，姜栝快步過來攔住了，壓住他的手，道：“那是他們的恩怨，交給那煩人的小子自行處理就行，總不能你真要拿他當兒子吧，犯得着你事事考慮他？他自己不會磨練磨練，磨出點本事和心性來？”

明極上下打量他，面色平淡地問：“你有？”

姜栝擡起一根食指，欲言又止，最後厚顔無恥地道：“你姜大人渾身氣派，難不成還沒有一點大大的本事和小小的心性？”

明極又移開眼。

姜栝看着他，不開玩笑話了，開口道：“回那赤兒爐去。”

明極屈尊給了他一個眼神。

姜栝道：“你又不着急回兩界神天——回那赤兒爐去，把茂娥的煉丹爐推翻，讓那些什麼什麼丹的各回各家去。毀了茂娥在人間的勾當，看她以後怎麼辦。”

明極不再施舍他半個目光，想了想，良久，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