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的高呼中,曲奉常開懷大笑,等聲音減弱,他繼續問:“他三十年前就應該死的,現如今卻好端端地出現在這裡,你們有誰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諸百姓紛紛搖頭,七嘴八舌地道:
“假死?為了活命?”
“為了東山再起?”
“還能為了什麼?”
忽然有一道高昂的聲音從人群外快速穿進來:“為了小爺我!”
順着聲音源頭看過去,隻看見一個有幾分正氣長相的郎君身姿如影,步伐飛快,驚鴻一般地經過人群,眨眼之間就到了府邸最前方,片刻不停地将圍住劉願的人掀開,與他們厮打起來。
幾乎是與此同時,劉願和俞道裡應外合,那厚厚的人牆中看不中用,瞬間潰倒。
與劉願順利會面,俞道就問:“腳斷沒斷?”
劉願搖頭。
俞道松下一口氣,邊打人邊道:“我跑七分——算了,六分快,能不能跟?”
劉願回他:“七分。”
“行嘞!”俞道一口應下,許多雙手拽住了他的肩,但是他巋然不動地伸出手臂,一把将劉願徹底拉出來,又給了劉願一個推力,自己兩三下就掙脫了那些攔住自己的手,狂奔幾步跟上劉願,領先他半個身位,邊跑邊道:“這邊!”
劉願心知,雖然狂吟這孩子平日裡派頭很大,天天在自己耳畔念叨小心駛得萬年船,要萬事謹慎,這條路不許走那座城不許去,不許和别人多說一個字,不許暴露身份……但其實這孩子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這麼心細穩重,他最喜歡的是挑逗戲弄别人,比如被一群追不上他的人追捕,強風一吹,他比誰都開心——改不掉的頑皮心性。
姗姗來遲的人潮在緩慢彙聚,劉願和俞道的身影在不知情的人潮中穿行,衆人感到奇怪地回頭張望,沒能多看幾眼,兩道身影就跑遠了,而後面追上來的人氣喘籲籲,隻能憑借劉願過于紮眼的身量艱難追捕。
但是等他們追進一條小巷,隻有一條壓低身子龇牙咧嘴的惡犬對他們咆哮,他們手忙腳亂轉頭就跑,惡犬窮追不舍。
觀象境中。
跑了一路,俞道酣暢淋漓坐在地上,臉上的笑容沒停留多久,轉頭就是沉着臉對劉願一頓說道:“一個月!我被關在那大牢裡差不多一個月!你呢!天呐,錦衣華服吃好喝好簡直不得了!我到現在身上都是一股臭味!你那腿、你那腿——趕緊坐下吧,還站着幹什麼?腿還要不要了?!”
劉願沒有坐下,先對俞道緻歉道:“路上出了些差錯……”俞道把臉偏開。
然後看向剛才在小巷中接應他們的明極,一眼就認出他來了,抱拳謝道:“多謝神郎。”
“先生救我在先。”明極對他微微颔首。
俞道也跟着抱拳,對明極和姜栝道:“多謝明兄!多謝姜兄!”
剛才去凡間接應兩人,隻有明極一個人去了,說是多姜栝一個占位置,虛境香把人帶回來很麻煩,不許他跟着去,姜栝隻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隻說七郎越來越霸道,還是喜歡什麼都記不住的七郎,要不是明極懶得搭理他就一腳給他踹上去了。現在姜栝難得耍了性子不說話,很是矜持地對俞道颔首。
“半腳公,你到底上哪兒去了?這次得虧是我遇見明兄和姜兄才能逃出來,要不以後你見到我隻能看見我在修牆修水堤。”俞道問。
“遇見了一個孩子,”這倒是讓劉願想起什麼,于是對接下來的話是對明極說,“那時遇見那孩子,他孤身一人被鄉裡人排擠,說他邪祟纏身,我遠遠跟了他幾刻鐘,聽見他四處問人‘有沒有見過女公子’‘有沒有見過神仙阿郎’,便忽然想起神郎你,于是将他帶在身邊照看,順便去找狂吟……”
話沒說完,俞道打斷:“找我是順便?!好好好我不說了我不說了,你繼續講。”
“——十多日前我帶他混進城,讓他坐在湯餅鋪前不要走動等我回去,卻不知怎麼的把他給忘了,現在還未知他在哪裡。”劉願說完了。
明極默不作聲地聽,不去糾結,而是問劉願:“先生尊姓劉?”
劉願略微猶豫地點頭。
明極:“漆焉之戰?”
劉願心中有愧地點頭。
明極:“先生能否與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