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化用神力的方法一一從衆神腦海中滑過，除卻石祭，便隻剩下……

反應過來的衆神臉上青的青紅的紅。

善神之力不僅能抑制彼境神神力，還能延長壽命，誰聽了不說一聲“豔羨”。但是為了化用善神之力就要……就要……衆神難以啟齒。

……交合……這種上不了台面的東西，在護神和半神中屢禁難止就罷了，在座都是天神，四下都還有護神在，這麼當衆說出來豈不太……

有人不由得再看了一眼那襲血衣，血迹斑斑，神顔依舊。可隻要年歲夠大，見過他還沒摘下面具時的身姿，都知道“卓絕不群”是什麼意思，與他的容貌沒有半分關系；管你血衣白衣黑衣破爛衣，管你那面具有多醜陋粗糙，他就随意地站着，都叫人不敢呼吸第二下。

那可是善神啊，衆神之神。

豈敢……

此界雨神卻直言：“還能怎麼化用。”

陣風突起，最遠處的茂娥下意識往後退一步，一眨眼，素河已經掐住此界雨神的脖子将他按在高台的石欄上，扯出個刀鋒似的笑，道：“此界雨神，你真是讓人作嘔啊。”

“素河！你又要滋事打鬥不成！以幼犯長！兩界大忌！”诏靈急忙制止素河逾矩的行為。

“尊者——”素河仍笑着，拖長聲音不耐煩地喊道，“你知道我平生最讨厭惡心的東西。而且，若論年齡最長，不應該是流血的那個嗎？”說罷他再次露出一種沒什麼好意味的冷笑。

诏靈一時失語，而後言道：“出言不遜是此界雨神之過！我自會處置！松手！”

素河暗自嘲諷，終是收了手。

随着诏靈帶走此界雨神，衆神也漸漸散去，過橋的過橋，下山的下山。素河主動要求第一個監守罪神，算是賠了“以幼犯長”的罪，诏靈應允。

素河讓高台上的護神退了，又對着掌劍施刑的護神道：“去換身衣服，熏得人想吐。”

兩人早就想離開判神台——罪神台了，從鮮血漫到他們腳邊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想跳着躲開，無奈諸神都看着，隻能一直忍一直忍，忍到現在鞋裡都是血，素河松口讓他們走，他們簡直求之不得。

他們走後，石門未關，罪神台隻餘空空的兩人。

素河眼裡就像沒有門一樣，徑直跳下十來尺高的高台，被地上的血濺了滿衣擺，然後緩緩站起身，踩着沒過鞋底的血池一步一步走向明極，一開始每走一步都會在身後留下腳印，後來身後隻留下動蕩的紅色漣漪。

素河一言不發來到中央，蹲在明極身前。

他不愛穿兩界規定的衣制，此時他身着束袖，伸出手碰上明極頸部的劍傷，血沾上了他的手，并不見得他有絲毫嫌棄。

深深的傷口逐漸愈合，素河把上面的血抹下來，呈現出來的已是一片完好的肌膚。素河恨意滔天、氣得發抖，道：“把他們、全殺了。”說得斬釘截鐵像一聲命令，但仔細一聽，分明就是在征求同意。

明極垂首閉眼，看似暈厥，卻在聽見素河的話之後搖頭，幾乎沒什麼力氣。

素河氣而不解：“為什麼？殺一個和殺全部有什麼區别？我聽你的，将上次他們對你用的施化儀拿到手了，沒人知道是我做的。裡面的神力足以讓你恢複，殺遍兩界不在話下。”最後一句話咬着牙說，聽不出他對兩界留有什麼情面，毫不憐惜。

明極紋絲不動，微弱的聲音卻從他嘴邊傳出來，似破裂的青銅尊：“兩界仍有惡神力，去找，莫落他人手。”

又給自己找活幹！素河氣得把手收回來，不太願意搭理他，過了會兒，又搭理了，也不說這活他是幹還是不幹，一開口就是語氣不善的埋怨：“當時在人間勸你早點回來你不回，現在倒好，我在天一殿等你，沒把你等來，先把護神等來了，一來就說抓住了善神明極，你說你要我怎麼辦？”

明極盡量把話縮短：“不需你怎麼辦，隻需你找到惡神力，送至三妄殿——無論何時。”

素河原先微微前傾，聽了這話霎時間有些洩氣，将身子傾回來，眼神也有些渙散，恍恍道：“……是了，我差點忘了……還有個三妄殿……還有個彼境疾神……你與他避嫌真是避得好，連我都差點忘了你和他有交情。”

明極不應聲，素河有情緒也沒處發洩，隻能道：“怪不得你總要同我避嫌。幸好兩個月前姓姜的把我攔住了，若是那些天神知道我與你有往來，這會兒被關在神牢的就該是我了。”

明極頭也不擡，仍舊虛弱艱難地說：“既讓你避嫌，八十年來又為何常來日終山。”

“我……！我隻是……反正我每次去别人都不知道，你就别管了。”素河頃刻把視線從明極身上移開。

明極則問：“姜栝非人？”

“他就不是人！”素河一口斷言，又收斂了聲音 ，猶如告狀一樣，“……看着就煩。”

明極道：“煩就煩，何故總要與我故作親近。”

素河沉默不語，明極又道：“向來讓你别理他，非與他鬧什麼。”

素河偏開頭置若罔聞，犟着回：“總之除了他再沒人知曉。”

“他口無遮攔，你也不怕他告與别人。”

“那你為何把他帶回日終山！”每次素河問這個問題都得不到任何回應，這次也不例外。要不是腳下的血太紅，他肯定要氣很久，這會兒卻隻能驅散怒氣，慢慢把頭偏回來，眼睛仍不看明極，隻看血中倒影，“……疼嗎？”

那抹倒影緩緩搖頭。

天忽而煌煌，血池都在反光，仰頭一望，一抹七彩的日暈出現在中天鋒峰頂，素河微微皺眼去看——這一舉頭，讓他眼裡單一的底色終于有了别的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