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明極皺眉。
他隻能先問站在門邊的男人:“你問過她嗎?”
“問過,”男人走過來,看向神色挑釁的女護神,“回答颠三倒四,言不及義——但我親眼見過她身上的彼境雷神之力,此事定然與她脫不了幹系。”
女護神故意做出誇張的不解表情,聳肩道:“彼境雷神之力——這能說明什麼?”
鹹動了動身子,代表護神身份的裙子從褲腰上掉出一截,她知道自己要說的不是好話,于是低頭看地,嘲弄似的挑着兩隻眉,回答:“說明你與他有染,說明他提前失去的壽命在你身上。”
女護神頗感荒謬,嫌棄道:“誰會觊觎他的神力——隻有五年了,五年,護神都瞧不上的。”
鹹依舊不看她,默默說出駁回的話:“可是沒有護神會去特意記天神的壽命,那對護神來說不重要。”
女護神嗤笑出聲,她的手被綁在身後,隻能甩甩頭将臉上的亂發甩開,道:“可是二十神域誰不知道新雷神降世已經十五年了?”
“哦?是嗎?”鹹并不相信這套說辭,她剛想說“二十六神域就不知道我降世十年了”,忽然想起來明極大人交代過不要輕易暴露身份,便道:“我就不知道我們神域的子天神降世多少年了。”
鹹說的這話令女護神一時失語,但很快她就不在意了,而是對鹹笑道:“我瞧着你也是護神呀。你是哪個神域的護神?幾歲了呀就出來幹活?”
鹹不作答。
接着女護神又說話了:“二十六神域吧?我現在應該仍舊身處在二十六神域吧?那廢了我這雙腿的就是你們的天神了?——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讓我記不住他的樣貌,但是至少我猜得到這雙腿是被什麼神力廢掉的。”
鹹仍然不作答,發出能讓人聽見的嘀咕:“又不是治不好,要是不作惡不亂跑誰會暫時廢掉你的腿。”
兩人言語如針,還要針鋒相對地嗆幾句話,明極忽然打斷了她們,他對正前方的女護神道:“我要你把真相說出來。”
他一開口,女護神就把視線放在他身上,探究地笑道:“你不像護神——你莫不是二十六神域的那位天神?就是你廢了我的腿?天神在上,你們都已經一口咬定我有罪了,那又何必來問我一個小小護神?”
明極回道:“沒有問你,我要你把真相告訴衆神。”
女護神笑出聲,“天神,你在和我開玩笑嗎?”
玩笑明極是沒空開的,他徑直問:“你是為了什麼?”
女護神又是疑惑又是笑:“嗯?”
明極便略微展開問:“拿走京渡最後五年神力,你是為了什麼?”
女護神與明極對視,卻不是在看明極,她的神色是散開的,是在看腦子裡的東西,帶着笑意,恍惚道:“為了……五年啊。五年就五年吧,五年也是命。”
明極:“若是為了壽命,我給你——把真相說出來。”
女護神回神了,臉上挂着的那層笑多了點不懷好意,雙眼探究明極,“你給我壽命?你不是疾神?那你是誰啊?善神?此界命神?——善神。”
明極隻問:“你要多少?”
女護神發自内心地笑出來了,很是欣喜新奇,回答:“還真是?容我想想——兩界神天規定,護神從沐神台上獲得的神力不能超過一百年,那……你給我一千年,不,一萬年——怎麼樣?”
一萬年,獅子大開口,鹹都忍不住破口大罵。但明極沒什麼反應,因為他一千年裡給出去過的神力加起來遠遠超過一萬年,他素來不耐煩在這種事情上糾結,于是說了一聲“好”。
剛說完,一直沉默的男人拉住了他,深眼窩裡的雙眼直視着明極,對他道:“此人不僅與京渡之死有關,還與你被押上判神台有關——幾個月前罔大人拜托我與他一起查清京渡之死,一開始我們毫無頭緒,後來順着‘善神偷走惡神之力’的傳聞往源頭查,查到了此人身上。她當時已經畏罪潛逃,是在第二十神域邊境抓住了她。”
“不,我要重申一點,”女護神雙手雖然都被綁在身後,但她的語氣一點也不退步,甚至因為那一萬年很興奮,“不是‘畏罪潛逃’,我有什麼罪?我隻是在盡職盡責地做事罷了。我去神域邊境也不過是因為被調到了别的神域做事。”
聽了這話,鹹搖搖頭,指着女護神的衣服認真道:“嗯哼?你不是一般護神——你的紅領子——你是護神長。護神長不會随便被調離自己的神域的。”
女護神對鹹笑了笑,像是鄰居阿姊對妹妹那樣笑,不過比那更壞更刻意。她道:“二十六神域的瘡臉小護神,那是‘一般’,是‘一般不會’;我可是有調令的。”
雙目黯淡的男人插口,照舊是對明極說話:“她一直說自己有調令,但今天說調去十八神域,明天說調去十五神域,每次都不一樣。而且很奇怪,罔大人和我去了多個神域打聽調令的事,前四個,一個護神長說聞所未聞,三個說确有其事,卻給出了兩個不同的地方,剩下的再去問,說出來的反而一緻了,像是得到消息統一了口徑;然而此界那邊傳來的消息是:這幾個月尊者沒有頒布過調令。”
鹹在一旁萬分不解,自語:“這些護神長……”
她還未能找到合适的話說出口,明極卻在腦海裡過了一遍:護神長,護神……
他的目光倏地變得嚴肅起來,死死盯住女護神,道:“你是護神長。”
女護神低頭瞥向自己的紅衣領,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然而明極的話不是問句,他又繼續道:“你在的神域,護神歸你管。”
這仍然不是問句,但女護神還是點頭了。
明極問:“為什麼管到了人間?”
女護神遽然擡頭,自知失态卻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