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極眉峰微蹙,眉峰下的雙目卻沒有顯露太多疑惑,甚至很快反應過來這就是此界和彼境的地勢。
果不其然,藏對着這兩片起伏的地勢施法,赤土的顔色随之有了少許變化,他随着變化的順序,一一告知明極如今的兩界分域。
兩界四方無邊無際,建立神域的地方已是諸神能管轄的最大範圍。
二十六域都說過一遭後,藏對明極道:“大小諸神都已安定,你總不好孤身當個漂泊之人,替自己尋一住所,暫且住下。”
片刻後明極問:“何時住下?”
藏:“……”
明極:“先順了你們的意,斬一半血脈,才配得從你們的疆域中撿個住處嗎?”
藏:“……”算是默認。
場面僵持不下,最後藏道:“你是異神,伴着兩界神天而生,為何兩界與二十六神一分為二,你卻隻降在此界?你就不曾想過,或許你本就不該懷有能夠自相制衡的神力?或許你本該在兩界各為一神?”
明極偏頭望向花海的邊際,拒不回應。
塵泥歸為赤色,夷為平地。藏依舊把住所讓給明極,自己四處奔走處理事務。
過了些時日,守夜神又出現在窗外。
“你不曾答應?”知道藏要給明極一個住所後,守夜神問。
明極望向隔着他們的窗,回答:“我從未答應你們可以随意左右我的血脈。”
“看來……還是要讓那位月神再出面勸勸了?”
“……”明極覺得他在用月神的善心威脅自己,“你認為我該應下?”
“确有此意。”
明極:“原因呢?要我這麼做的原因不過是他們忌憚我,我為何不能繼續任他們忌憚?要我變得同他們一般無能,休想。”
這下換守夜神沉默了。片刻後,他道:“兩界神天之中,無人得知你的血脈究竟從何而來,為何而來。我曾請七神之一的衡真看看你的血脈,但他一口回絕。”
明極聽着。
“他說:‘真當我雙眼一瞧就瞧得出什麼理來?想知道那是什麼血脈,就自己去看他的血脈能做什麼。’我本不願插手你們神界的事,但你實在與衆不同;可究竟為何不同,無從得知。”
明極眸中仍有輕蔑。
“我倒是覺得,你能應就應下吧。至于血脈分離一事,不用去想能不能成,必要時我會請人來助你。你本就與他們不同,受些委屈,哄哄他們,過了這一劫,或許不僅能探知你的血脈,你也能安心做自己的事——更何況,我偏不信此後他們能奈何得了你。”
夜色淡去時守夜神又離去了。
等藏再回來時,明極盯着别處,似不經意一問:“何時能分血脈?”
聞言藏頓感驚喜,立即将大小事宜都告知明極,後者隻是默默聽着,看不出态度。
說完最後一個字,藏都沒有看見他的拒絕,就當他答應了,于是對他囑咐:“兩界不同以往,有了許多律令和法度。縱是有些規矩不在律令法度上,那也是衆神約定俗成的。”
說得多了,明極嫌他啰嗦,道一句“裝模作樣”堵住了他的話語。
此事定在三月後。這期間,守夜神會在某些夜晚到來。
白日裡,明極就聽藏列出兩界的規矩,若心有不快,就出言嗆他個一句半句,嗆到他待不下去;夜裡,他就聽着守夜神講述諸事,偶爾轉述自己和藏的話,聽聽他的見解——
藏:“奪命竊力的事不能做。行竊為心不端,奪命為心不良。誰行此事,兩界的律令便候着誰,絕不姑息。”
明極:“如今方知不能做,是長臉了嗎?”
守夜神:“德與禮不是一日之成,手與腳是慢慢長出來的,臉自然也是了。”
藏:“給你的衣裳為何不換?衣要正,行要端。雖則半神護神已各得其所,但也會有神不服天神。以神力威壓是最後的手段。若能衣正行端,加之……容貌卓絕,無須威逼,他們也能懷敬。”
明極:“太繁,穿不了。”
守夜神:“不說别的,衣裳倒是好看。”
……
三月後,明極站在了一座六千尺的平頂峰上,足下是石木搭成的台。
一柄劍被遞給明極。
明極掃視半圈周遭諸神,看到了正前方的藏,又看到了雙目切切的金玉。
他一揮劍,親手取血。鮮紅的血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從他身上流入台上凹紋。
半神啟動法器,微風輕擾諸神衣袖,四下屏息凝神。
隻一眨眼,狂風大作,明極劍傷頓裂,血流不止,氣湧如馬,撼山川,草木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