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的事,說是她身上的傷就是被婆家打的。”
“誰家攤上這太倒黴了,本來就有病,現在還被退貨生不出孩子。”
“唉,瘋閨女也可憐,好端端的姑娘怎麼變成這樣?!”
“是啊,本來以為會是咱們村第一個大學生,可惜喽。”
……
村民們振振有詞,有鄙夷避而遠之的、有可惜的……
這也正是李鈴蘭預期的結果,雖然她隻是将兔安村作為過度,但還不确定需要過度多久。上一世她備受被催婚逼婚的迫害,這一世姑姑李知月同樣沒能逃過,所以,她必須永絕後患,徹底掐滅再讓她嫁人的想法,不管是誰——
這一世,她隻想為“自己”而活。
再回到家時,小蘭蘭和媽媽還沒有回來,李鈴蘭瞅了眼時間,下午時分燥熱依舊,也不知道小蘭蘭和媽媽怎麼解決吃飯問題的,不知道她們今晚會不會回來。李鈴蘭順手拿起挂在牆上的草帽,戴在頭上再次出了門。
烈日西斜,天邊浮雲層層疊疊,被暈染成絢爛的彩色,金光從雲間迸發出來,将田間成熟的玉米杆映襯得金燦燦,微風拂過沙沙作響。地頭的大樹翠綠繁茂,在璀璨色彩中顯得格外清新,樹下乘涼的老人正拿起水壺喝水,一切像極了文藝電影中的畫面。
“二十多年後,網上很多人說看到如此美景總令人心情平靜,懷念童年——”
美嗎?
美得都快讓人忘記曾經的苦難了。
李鈴蘭望着田地,仿佛看到當年那個小小的自己。
玉米地深處,小姑娘一手拖竹籠一手掰着玉米。
玉米杆比她高許多,她需要伸長胳膊才能勾到玉米,用力将玉米拽下扔到竹籠中。幹枯的葉子劃過肌膚奇癢無比,被劃破皮留下細細的血痕是常有的事,但小姑娘不敢耽擱。
她其實膽子很小,怕趕不上媽媽的速度被落下太遠,那種被淹沒在玉米地深處,空無一人的感覺太令她恐懼了。她也怕喊媽媽的話,媽媽會不耐煩、會罵她。
李鈴蘭想了想,那時她幾歲呢?
好像也就六七歲吧,正是愛鬧愛玩的年紀,可是,她太懂事了。
這樣的童年她一次也不想再經曆,看都不想再看見相關的情景。
李鈴蘭加快步伐,很快到達曬谷場。
曬谷場實際是一段十分開闊的水泥路,原本是為通向某個即将開辦的廠子專門修建,号稱即将成為周邊最寬的路,但不知為何廠子沒開起來,路修到一半也停工,平時鮮少有車輛經過,這條寬闊的區域就成了附近居民曬糧食的好地方。
曬谷場所到之處全是晾曬的玉米粒,有人在翻攪,有人在揚灰,有人則在路邊的樹下坐着休息,推自行車賣冰棒的阿姨頻繁喊着“賣冰棍雪糕、冰棍雪糕——”
李鈴蘭邊走邊四處張望,心跳也逐漸加快。
忽地,一抹瘦小的身影闖入眼簾,李鈴蘭神情一滞,眼睛裡好似進了沙。
即使跨越二十六年,她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那是四歲時的自己,比記憶中還要瘦,她自小個子就高,越發顯得瘦。此時,小女孩正拿根木棍在晾曬的玉米上劃來劃去,一小塊一小塊地翻攪,認真而努力。小家夥應該已經忙碌許多,小臉通紅,額頭和脖子上全是汗。
李鈴蘭忍住眼淚,低聲自嘲道:“以為自己多翻一點,媽媽就能少幹一點活,小傻瓜!”
“冰棍——雪糕——”
賣冰棍的叫賣聲吸引了小蘭蘭的注意,她扭頭看過去,一個約莫八九歲的胖男孩光着上半身,正從阿姨手裡接過雪糕和冰棍,撕開包裝紙後,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小姑娘畢竟隻有四歲,即使再懂事,自控能力還是差,竟無意識地被小男孩的吃相影響,跟着他嘴巴一張一合,看起來可愛又可憐。
“蘭蘭——”
一道熟悉的聲音鑽入耳朵,“過來!”
李鈴蘭看到了她的媽媽,方慧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