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蘇媛好奇的問道。
“回蘇師叔,弟子宜清绮。”宜清绮話音剛落,蘇媛就直接接話道:“哎呀,以後直接叫我師姐知道嗎!師叔顯老啊!”
說完,蘇媛也不管宜清绮什麼表情,就抱着栗子,哼着歌,腳步輕快地轉身走了,月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丁字區灰暗的街角。
濃郁的栗子甜香,久久不散。
宜清绮站在原地,夕陽将她瘦小的身影拉得很長,投射在冰冷粗糙的石闆路上。
鼻端是揮之不去的甜香。
耳中是蘇媛那番似真似假、如同谶語般的“血光之兆”。
掌心是深深的掐痕。
夜幕,徹底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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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絲,像淬了寒毒的針,密密麻麻紮在破敗茅屋的窗棂上,發出令人心頭發緊的沙沙聲。
屋内,一盞豆大的油燈苟延殘喘,昏黃的光暈在土牆上艱難地拓出兩個模糊的影子,又被無孔不入的潮氣洇開,搖搖欲墜。
“绮兒…” 枯槁幹澀的聲音,仿佛砂紙摩擦着朽木,艱難地從外祖母幹裂的唇縫裡擠出來。
她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下僅墊着一層薄薄的、早已看不出顔色的粗布褥子。
曾經能畫出引動天地靈氣的玄奧符箓的手,此刻像一段枯死的樹枝,青筋虬結,皮膚緊貼在骨頭上,微微顫抖着。
宜清绮跪在炕沿,雙手緊緊握住那隻冰冷得幾乎沒有生氣的手,仿佛這樣就能将所剩無幾的生命力渡過去。
她隻有十四歲,臉龐還帶着稚氣的圓潤,但那雙明亮的杏眼裡,此刻盛滿了沉重的、不該屬于這個年紀的悲傷和恐懼。
淚水無聲地滑落,砸在炕沿粗糙的硬木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别哭…” 外祖母渾濁的眼珠吃力地轉動,費力地聚焦在她唯一的親人臉上。
那眼神深處,是濃得化不開的不舍,是刻骨的擔憂,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決絕。
“聽…聽好…”
她用盡全身力氣,另一隻手在身下摸索着。
每動一下,都伴随着破碎風箱般的喘息。終于,她摸到了什麼,猛地抽出,死死塞進宜清绮冰涼的手心裡。
觸感堅硬,帶着泥土的粗粝和一種奇異的、仿佛被烈火灼燒過的微溫。
那是一塊玉簡。
巴掌大小,邊緣殘缺不齊,像是被什麼可怕的力量硬生生掰斷或炸裂。
玉質原本應該是溫潤的青色,但此刻表面布滿了蛛網般的焦黑裂紋,核心處更是凝聚着一團化不開的、令人心悸的暗紅污迹,如同凝固的陳舊血塊,死死滲透進玉髓深處。
玉簡上殘留着極其古老繁複的符文刻痕,卻被那些焦痕和污血覆蓋、侵蝕,顯得詭異而破碎。
“拿…拿着…有機會補全它。” 外祖母的手指死死扣住宜清绮的手腕,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肉裡,傳遞着一種瀕死的、不容置疑的力道。
“活下去…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記住…記住!”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撕裂般的尖銳和恐懼,渾濁的瞳孔瞬間放大,死死盯着宜清绮,仿佛要穿透她的靈魂。
“别信昆侖!别讓他們…知道…玉…”
“呃!”最後那個字被一股湧上喉頭的腥甜徹底堵住。
外祖母身體猛地向上弓起,像一條離水的魚,随即重重摔回炕上。
一口暗紅的血沫從她嘴角湧出,星星點點,如同凄厲的梅花,濺落在宜清绮還未來得及收起、放在炕沿的一沓空白的黃色符紙上。
那刺目的紅,在昏黃的油燈下,觸目驚心。
“外婆!”
宜清绮肝膽俱裂,失聲尖叫,撲上去緊緊抱住那具迅速冷卻、失去所有生機的身體。冰冷的觸感像毒蛇,瞬間纏住了她的心髒。
屋外的雨聲更大了,嘩啦啦地傾倒下來,仿佛天穹也在恸哭,将這間小小的茅屋徹底隔絕在冰冷絕望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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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夢中驚醒,外婆濺血的符紙…染血的玉簡…“别信昆侖”的嘶吼…仿佛還萦繞在周身。
她用盡一切力量克制着不讓自己顫抖。
難道…這蘇媛的占蔔能力,真的恐怖到能感應到這些?!
她是怎麼發現的?僅僅憑氣味?還是…在藥圃,她真的察覺到了什麼?
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這個看似貪吃愛玩的内門弟子,遠比她表現出來的要聰明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