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盡散,方顯真章。
棺内躺着一個一襲淺紫紗衣着身,面容溫潤的男子,手裡還捏着一把玉骨扇,隻是那般俊美的人卻緊緊閉着雙目,眉宇間滿是死氣,周身無一絲生機。
是甯泱。
傳說中欺師滅祖又逃亡在外的甯泱。
而他已經死了。
沐清衍雙唇哆嗦,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眼底溢出的哀傷彌漫整間陵墓,緊抓棺木邊緣的指尖嵌入木刺卻不查,高大颀長的身姿忽然彎了下來,踉跄一下朝後倒來。
封堯推了木清瞳一把,木清瞳剛好接住搖搖欲墜的沐清衍。
恰時,陵墓側邊石闆松動,一道白色的身影從側門走出來。
“來的挺早。”
來人正是書閣的童子。
童子朝封堯和索寺拱手行禮,“小仙見過君上,見過上仙。”
索寺點頭應了。
封堯唇角一彎,“看來你看了全部?”
進虛懷谷前,封堯叮囑過童子不要暴露他的身份。現如今其餘人都在,童子敢大喇喇地喚他一聲“君上”,唯一的可能便是處于此處的童子明晰陣中發生的所有事情。
童子:“是,君上。小仙一進入此處便被禁锢,不得出,卻能看到諸位在陣中的一切事宜。”
索寺一頓,“困住你?此間誰能困住你?”
再怎麼說童子也是仙,起會被一個修仙者所造的秘境禁锢。
除非……
封堯觑了一眼棺木前端巍峨的石像,朗聲道:“我都到這兒了,不出來見見?”
石像巋然不動,陵墓内不見絲毫聲響。
白雪朝不耐煩道:“你亂叫什麼!這裡除了我們幾個,哪兒還有人?”
封堯不理,隻看着石像的眼睛,毫不回避地直視。
倏然,地動山搖,地下隐隐傳來猛獸的咆哮,仿佛頃刻間便要破地而出。
幾人被震得東倒西歪,沐清衍死死地護住甯泱的棺木,趙景明和白雪朝就近找柱子穩住身形。
封堯也晃了兩下,剛穩住身形就見聞令章搖搖晃晃地朝他這邊倒過來,左腳絆右腳,已然刹不住了。
封堯剛想錯開,背後陡然出現一股力将他拉開。下一秒,聞令章撲通一聲摔在封堯腳邊。
他朝後一看,身後的索寺已然松開了拉扯他手臂的手,退到離他三步之距的地方,見封堯看他,便道:“我記得你……不喜歡别人碰你?”
封堯一頓,“你怎麼知道的?”
他确實不喜歡别人觸碰,但知道這件事的人僅限紅緣和将離,況且将離還是自己發現的。
他和索寺并無深交,更因悅華的事情堪稱結仇,索寺為何知道他不喜他人觸碰?
索寺抿唇,“以前你說過,可能……忘了吧。”
封堯皺眉。
他的記憶裡從未有這件事,可索寺的神情也不似騙人。
如果真的存在這句話,那隻能是從前的日月星君。
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
日月星君和他有一樣的習慣?
巧合嗎?
神思遊離間,摔倒在地的聞令章小聲地委屈道:“哪有,上次在甬道,我怕黑,道友就讓我抱着他的手臂來着。”
盡管細若蚊聲,但耳尖的索寺幾乎是聽得分外清晰,臉色倏然難看,聲音淩厲,“你說什麼!”
聞令章似乎被吓到了,拖着身體怯懦地朝後挪了幾步,剛好撞上趙景明,趙景明将他扶了起來。
索寺見狀便要走過去,卻被身前的封堯的擋住。
“你護着他?”索寺不可置信道。
封堯一噎,聞令章話音剛落之時索寺眼底滿是殺意,在對方有動作的瞬間,封堯下意識攔住了對方,如今驟然被問卻覺怪異。
他為什麼要阻攔索寺殺一個看起來柔弱可欺且與他無親無故的聞令章?
甬道那日也是,連紅緣的觸碰都無法全然接受的他為何會在那日忍下剛認識一天的聞令章?
封堯從不覺得自己是一個會心慈手軟的人,可這諸多怪異又是為何?
不對,他任由聞令章拉着自己的時候……在想什麼?
再看去,封堯的眼底除了原本的防備,還多了意味不明。
這個人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中要多。
封堯的沉思在索寺眼裡便成了默認,一想到對自己避如蛇蠍,更曾一度惡語相向的人會任由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低賤貨色觸碰,索寺隻覺自己要瘋了。
“封堯!”索寺徹底怒了,大有一番不管不顧的架勢一把将封堯拉過來,雙目赤紅地質問他,“憑什麼?你告訴我憑什麼?憑什麼你允許他碰你、接觸你,反而對我這樣!你以前……不這樣的。”
說到最後不可置信之後已然隐了幾分微不可查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