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間,方炯不知何時睜開了眼,回的有些急,引的他重重地咳了兩聲,面色都嗆的紅了不少。
方炯頓覺有戲後,心情大好:“婆婆收留我,晚輩感激還來不及呢。”
老婦微點了點頭,“走吧。”
姜止吟幫蒼晚清扶着方炯,慢慢走進屋。
*
進去後,裡頭果然同她所想的那樣,種了很多應季的花。
姜止吟大緻掃了一眼,其中最多的便是粉紅茶花,再就是一些爬牆的引春花,以及……牆垣旁側的柳苗。
柳苗?
視線移到這,她眸光閃動,直覺品出幾分古怪。
但動作卻先是把方炯扶到院中石凳坐下,順手放下包袱後,這才重新打量起先前覺得奇怪且漲勢極好的柳苗。
按常理說,世人頗為信奉風水。
柳樹宜水而生,意味着破财和不睦,凡人視其不詳。在她看來,柳樹乃至陰之物,凡界傳言有合理之處——它很招陰邪。
姜止吟上前,離那柳苗近了些。
仔細打量了一番發現:離柳樹較近,先前被她有所忽略掉的茶花上竟殘留極淺的妖靈,這縷妖息若有若無,不細看根本不會發覺。
不僅如此,柳樹上也殘留妖力,這妖力同茶花上的靈完全不同。
來自兩隻妖。
“姑娘也對這茶花和柳樹感興趣?”
這時旁邊忽插來一道人聲。
“隻是略懂些皮毛術法,”姜止吟說,“倒是婆婆,您先前說的這死了人又是怎麼回事?我瞧您…似乎精神力兒不太好。”
她這話一則引導,二則試探。
“這事兒說來話長了。”話間,她像知道什麼内情,面上露出幾分苦楚,顫顫尋了處石凳坐下。
三人豎耳以待。
半晌,老媪續道:“死的是我兒王煦和柳如惜。”
“大約七年前夏,煦兒去省城裡應試,柳如惜随同他。這原是一樁琴瑟和鳴的美事,哪想到,煦兒出來後竟發現柳如惜不見了,我兒原地苦尋月餘,無果而終。本以為柳如惜已遇不測,可一個月後她竟然回來了,還毫發無傷。”
斯!
消失月餘的人,忽然又出現了?
方炯聽得愕然又驚異。
但姜止吟就沒這麼想,順着問:“為何用竟然?”
難道說,她知曉柳如惜去了某處後就一定不會回來?
“我好幾番追問下她才回我,說是路上走散了被拐到一處,自己卻不知那個地方在哪。”像是要說到什麼難以啟齒的事,老婦歎了口氣,這才道:“我瞧你們同我一樣都是苦命的人,這才願意傾訴,你們有所不知,那段時間鎮上丢了許多人,多的便是婦孺,僥幸回來的還都失了身。”
語氣一轉,她口間又多了幾分别扭,“我兒是将來是進士的前途,萬萬不可留下這段污點,所以我便勸他休妻為上上策,可我好說歹說他都不肯,反倒在我眼皮子下更加恩愛了。那之後我就找了柳如惜,讓她體諒我們一家不易。沒想到的是,她聲淚俱下,字字珠玑。說是願意我兒日後再娶,到時絕不打擾。想到她服侍我老婆子幾年的情,我就軟了下來,自此之後也不再逼她。
那幾年,他們恩愛如斯,可好景不長,前些陣子我瞧着我兒每況愈下,心急下去算了一卦,高人說我身上妖氣重、邪氣陰,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纏了上來,這才緻使我兒萎靡不振。我一想便知,那妖定是柳如惜。她本來就是隻花妖,意圖不軌!”
提到花妖,老媪不覺瞪大了眼睛,眼神仿佛想把柳如惜吃掉。
“老人家怎知她是花妖?”姜止吟問。
“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話罷,似乎想到什麼,老婦面上多了莫須有的恨意。
方炯也發現氣氛多了幾分殺氣。蒼晚清默然不語好片時,依舊沒反應。
但姜止吟心裡卻對這話将信将疑,思緒萬千,她繼續聽下文。
“我找高人求了幾份符箓和平安符,為的就是保煦兒周全。我知曉此事非同尋常,所以暗地裡做的甚密,但最終還是抵不過那厮通天妖力。”
說到這,老婦悲痛全然掩飾不住,半大的眼眶已變得通紅:“那花妖、那花妖一怒之下竟殺了我兒還愈殺我,好在平安符救了我一命,柳如惜因之元神俱隕。事後,我帶煦兒去求高人尋最後生機,可煦兒卻扯開我的衣袖,自己吐着血也要讓我先保柳如惜周全……”
“他竟還想同柳如惜同棺而栖!”她神色凄苦,“萬念俱灰下,我隻好答應我兒。”
說到最後,老婦垂垂自己的腿,悲痛欲絕。
姜止吟了然,若按這套說辭來看,那她适才注意到茶花上的妖靈是柳如惜?
那柳樹上的妖息又是誰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