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這些部曲,一個個都是大戶人家訓練出來的,身手不提,眼界就比黑熊寨大多數漢子要高,真要是編了隊伍,日後大當家招正規軍,必有他們一席。
他作為臨時小隊長,也能跟着沾些光,但忠誠這塊,短時間内沒指望。
不說旁的,便是受了大當家恩惠的漢子都有那不三不四心思的,叫大當家轉頭送去山裡勞罰,如今他們是劫了人的土匪,要人背主效力,還得微操一番。
不過,若是大當家哄好了新郎君,再沒不成的,想到這兒鄭鐵總算明白一兩分秦襄的話,放下心頭的遲疑,快步進了部曲休息的屋子。
寨子裡空房子多,二十來個部曲安排在一處大通鋪的屋子,稍微擠一擠也能過得去,且昨個兒這些人也未必敢閉眼休息。
事實也的确如此,昨兒燕瑾這些人在席上瞧着那土匪抱走公子,個個咬的後牙槽疼,恨不能奪了刀大鬧一場。
隻說到底還有幾分理智在,真大鬧一場救不救得了公子先不提,事後他們多半是沒有活路,青山盡去,何來柴燒?
怎麼熬到天亮的燕瑾不大清楚,天亮之後又要面臨什麼,燕瑾也想不出來,說到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昨晚睡得可好?”鄭鐵推門而入,鐵塔般的漢子即使在北方男人裡,也是出類拔萃的存在,實在想不出竟然是南方溫柔鄉長出來的人。
“好。”燕瑾努力擠出一抹微笑,怎奈實在笑不出,以至于臉上的表情甚是扭曲,不過鄭鐵不在意,不論人心裡怎麼想的,隻要沒嘴裡揭了這層布,便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如此就好,以後大家夥也是兄弟了,你們剛來寨子裡許多規矩還不曉得,咱們大當家雖然好說話,但若是誰犯了規矩,都是要嚴辦的,我過來給你們說說規矩,日後便跟着我們出門也放心些。”鄭鐵的話并非是吓人,而是山寨的人都是要遵守的規矩。
從前也有些個仗着是寨子裡的老人,倚老賣老的犯了規矩還指望大當家放過,卻被拉出來樹立典型,送去深山了,那一遭過後,寨子再沒人說不服大當家,他們原都是地裡刨食的,最怕的不是規矩,而是沒有規矩。
“還請鄭大哥指點。”現下還不知道要在此待多久,的确要知曉規矩,若是被拿了錯處挨個擊破,便是公子有心要保也沒道理。
“這第一條也是重要的一條,便是不得欺辱寨子裡的娘子郎君,言語調戲者,杖二十,勞半月;動手動腳者,杖四十,勞兩月,若是敢行那腌臜事者,便要送去深山,不出十年是回不來的。”
這條放在前頭,也是為了寨子的娘子郎君們好,這些年寨子裡收留的孤苦娘子郎君不在少數,多是和寨子裡打光棍的兄弟們結了親,但兄弟們做事常要被調派到各處,若是不好親眷跟随的差事,便留在寨子裡,如今寨子多了這麼些個會武的漢子,不好好說說,之後叫娘子郎君受了委屈,都對不起兄弟們的托付。
“我一定約束好兄弟們。”這條雖然在燕瑾意料之外,卻也并不叫人為難,莫說他們是大戶人家養出的部曲,便是尋常漢子,做了那樣的事也該叫人打罵,甚至砍頭都不為過。
“嗯,這第二條嘛,便是要聽大當家的話,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們剛來,沒法說下山,若是跑了我們也不好交代。”
這條不出意料,光是昨日所見,他就知道這位大當家在這群漢子裡的威望,“應當的。”
“這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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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裡有學堂?”秦綏之停在眼前的房子,隻從窗戶看過去,滿屋子木桌胡椅便知道是給孩子蒙學用的。
原寨子裡有醫館已經叫人吃驚,現下還多出一座學堂,簡直到了駭人的地步,雖然本朝文風盛,鄉裡若有耕讀世家,多是會籌錢建所鄉學,供族内子弟讀書,若有聰穎農家子弟,交了束脩,也是能去的,但多是靠京城和江南處的地界如此。
祁州可是下州,連縣學每年都出不了多少秀才,卻在山匪寨子見到一座學堂。
“山寨小孩子不少,但娘子郎君都有事做,沒工夫看管他們,便抓了個書生過來給他們蒙學。”說起蒙學的書生也有一段趣事,偏今日休息,不然還能叫眼前不食人間煙火的公子開開眼。
“今日怎麼不開學。”秦綏之還想聽聽這學堂到底教學生什麼,聖賢書裡可不教人做打家劫舍的活計。
“昨個兒喜宴,今日自然是休沐一日。”學堂也不是時時開課,上五休二是他定下的,平日裡休息的時候,這群皮猴們都去山上閑逛,左右寨子裡的弟兄們白日會在四通八達的路上巡邏,也不怕出事。
今兒估計是被娘子郎君們吩咐過,叫不要在寨子打擾他和秦綏之,多半相約去了山裡遊玩。
不然,他和秦綏之出現在寨子裡,早叫孩子們給圍住,說喜慶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