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萊納手腳并用,小心翼翼地爬下高架床。
雙胞胎傍晚非要纏着他,豎起“不許哥哥獨占姐姐”的大義旗幟,威逼利誘他陪他們玩過家家。雙胞胎扮演落難的夫婦,他扮演夫婦的仆人。
這是一個卑鄙下流的惡役角色,他趁夫婦兩人流離失所之際,發動叛變,夥同強盜擊殺自己的主人,奪走了他們心愛的寶石。
“為什麼過家家的設定要這麼真實,這麼殘忍?”茶茶忍不住吐槽,“難道這裡頭有什麼知名的典故、原型?”
萊納搖搖頭。市井流傳的八卦故事超出了他的學識範疇,自認為家中支柱的他很少參與到這類遊戲中,不清楚白天的過家家到底是雙胞胎的臆想還是捕風捉影的傳唱。
“我哪裡知道,我早就不玩過家家了。要不是米娅米特撒嬌,我才不會參加這種幼稚的遊戲。”
“過家家很幼稚嗎?我覺得11歲的男孩想通過抗拒過家家表現不存在的成熟,也蠻幼稚的!”
“你!我、我沒有裝成熟!”
“對對對,你沒有裝成熟,你隻是很幼稚。這些細枝末節都随便啦,重要的是,你得搞清楚米特米娅過家家的設定。小孩子很容易學壞哦,萬一他們身邊有個多嘴八卦又惡毒的壞蛋,米特米娅一定會受到壞影響。”
“有那麼誇張嗎?”萊納嘟囔着,“不就是玩玩遊戲嗎......”他還暗暗埋怨,那個多嘴八卦又惡毒的人不正站在他面前,飛揚跋扈地指使他幹這幹那。
茶茶若有所覺,瞟弟弟一眼以示威吓,振振有詞:“就是有那麼誇張!在米特米娅這個年紀的孩子,壓根不懂什麼是非觀念。有人講仆人背叛主人的故事,他們就演仆人背叛主人的故事。如果沒有人制止他們,他們還會以為這就是常态、這就是正确的。”
說着,茶茶手指戳上弟弟的腦袋。
“你是他們的哥哥,我是他們的姐姐,我們有責任要糾正弟弟妹妹錯誤的行為。不然,他們開始是玩背叛遊戲,漸漸變成遊戲人生,最後真的做出壞事來。”
萊納被她說服了,撇撇嘴說:“知道了知道了,我親愛的姐姐!不過雙胞胎聽不聽我的勸,可就是另一碼事兒了。”
“笨!”茶茶食指勾起,咚咚地敲弟弟腦門,“誰讓你直接一刀切了?懶政!讓小孩子不玩他們喜歡的遊戲,會聽你的才怪!”
“嗷!那你說,我要怎麼做啊!”
“下次玩的時候帶上我。”
“不是吧,姐姐,你也想玩過家家?”
“說你笨你真的笨到家了!我的意思是,加我一個當正義的使者,代表月亮......月神審判壞人!”
姐弟倆唧唧歪歪許久,月亮慢慢爬上樹梢。夜色更深,夜風徐徐,茶茶悄悄繞到前門張望傾聽,附近鄰家人聲漸熄,方圓數裡僅餘風聲、樹葉婆娑聲與夜枭啼鳴聲,一片靜谧。
她回頭招手,萊納推着獨立車吱嘎吱嘎滾過來。他雖然承包了所有的造車工序,可真沒想到這古怪的玩意真能動起來,還如此順暢。
萊納不禁加快腳步,推車順着他的沖勁,嗖嗖嗖地滾,一下超過茶茶的背影,遠遠地跑向前方。
哇,好有趣!他無聲地贊歎,無師自通運用把手調整方向,很快把握住駕車的秘訣,繞着圈子推車玩耍。
“玩夠了嗎?”茶茶不想繼續看“小蜜蜂”推車跳8字舞,出聲打斷弟弟,“快把車推回來。”
“哦!知道了,知道了!”萊納應聲,調轉方向推車回來。他現在對姐姐崇拜得很,認為能搗鼓出這樣好玩的東西的她,簡直是月神附體的智慧女神。他願意對女神言聽計從,迫切期望她再做出一些新鮮玩意。
茶茶不知道貧瘠村莊的好奇少年此刻有多快活,她隻想盡快試試推車,确定需要調整的部分。
這□□輪推車較原先世界的老實木制獨輪推車精簡了不少,尺寸也縮小了不少,恰好匹配茶茶發育不良的身高。握把部位仍沿用素材木條四方的形狀,餘留不少木刺,需要再打磨削平。車身前側還未安裝上兩條“腿部”支架,因此推車一旦停下,就像跷跷闆一樣一端朝天一端朝地,暴露出搖晃且不穩定的弊端。
支架差不多這麼長吧,茶茶蹲在車前比劃,用細細的胳膊估算長度。支架的高度不能過低,必須要保證車停下、支架落地時,後側的扶手在跷跷闆效應下不至于翹得過高,把她帶起來;也不能過高,導緻後側扶手太接近地面,使用時反而更費力。
左右不會有太大問題,茶茶邊算邊計劃,細節有不少要修修補補,大體應當沒有問題。現在她唯一挂心的隻剩承重問題。這方面的策劃涉及力學理論與實際運用,對文科生來說是道超綱題。
“雖然我叫萊納用了最結實的木材,但實際裝上大捆的牧草後,推車真的不會散架嗎?”她想着,摸着下巴想找些東西試試。
大半夜的,除了值晚班的風、瑟瑟發抖的葉和隻聞其聲不見其影的梟,哪有什麼東西給她試試呢?萊納如是說。
茶茶嘴角翹翹,眼睛彎彎,指着他說:“瞧你講的什麼話。這不還有你和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