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酸奶需要什麼?
新鮮的牛乳,活躍的菌種,适宜發酵菌種的環境。
制作憂郁美少年需要什麼?
新鮮的美少年,活躍的謠言,适宜發酵謠言的環境。
茶茶哼着歡快的歌謠,越想越覺得這兩件事其實都是一回事兒,置辦起來毫無難度,根本不需要太憂慮。
她先把手裡的牛乳倒入綁着粗織麻布的深木碗,完成粗略的過濾。這個步驟能使成品酸奶更絲滑濃稠。接着她從門上挂着的竹簍裡掏出一個小木瓶,拔開蓋子嗅聞内部。清冽的米酒散發出微微醉意,教她陶醉不已。
這種米酒算是玫瑰王國的特産之一。在這片博得神之花青睐的國度中,有着太多外地罕見的作物。
珍珠米便是其一。它的口感近似糯米,顆粒大小卻媲美彈珠,若是煮熟直接食用,黏糊糊的質感不易嚼爛也不便吞咽,僅能用于釀酒和入藥。
珍珠米釀出的酒類似普通米酒,酒液泛白,酒味清淡,實在不怎麼迎合王國喜好華奢的口味,常被用于料理調味,很少有像茶茶一樣專門買來喝的。
不過今天茶茶沒能享受清甜的米酒。她小心地把米酒倒入空碗,擱置至酒液分層,才取些許頂部的清澈米酒混入先前捋好的牛乳中,輕輕攪拌均勻,放入竹制的蒸籠内。
“米娅,看好火,要用最小的那種火候。”她指揮妹妹點火燒水,蒸制酒酪。
如果可行,茶茶也想用益生菌或者雙歧杆菌做真正的酸奶。可惜這裡沒有販賣乳酸菌、雙歧杆菌等便利玩意,她不得不嘗試從其他物體中獲取關鍵的菌種。
以茶茶前世貧瘠的知識,大約能想出三種獲取酸奶菌種的方法。
第一種是動物的胃袋。
茶茶轉生前的世界上一種流傳已久的說法。相傳居無定所的遊牧民族習慣用牛胃、羊胃制成囊袋,随身攜帶牛乳、羊乳。新鮮的牛羊乳被動物胃袋中的有益菌感染,加之邊遠國度氣候的熏陶,釀成了曆史上第一袋酸奶,微酸清香,誘人十分。
第二種是老酸奶做菌種。
這種做法接近老面面團,用酸奶、酸酪自帶的菌種感染新鮮的牛羊乳,制成新酸奶的同時保留部分作為下一輪的菌種。
第三種是米酒。
發酵不僅存在于酸奶制作的工藝中,還存在于果酒米酒、豆制品以及面食中。純米酒不僅可以點化牛羊乳,制出形似酸奶的酥酪,還能利用自帶的清甜為成品增味。
這樣想想我做的實際是糖蒸酥酪,根本不是酸奶呢!少女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慢吞吞走着。妹妹米娅會幫她處理接下來的步驟,她則需要親自前往神殿取回烘烤完成的玫瑰面包。這些面包既是他們的口糧,也是他們賴以生存的生意。
一輛華美的馬車碾過沿路的野花野草迎面駛來。馬車車軸飾以豔色漆面,車輪雕刻繁複花紋,車身車頂鑲嵌衆多七彩魔法寶石,渾身上下透露着“我很貴、我很尊貴”的氣息。
茶茶立馬拐入隔壁小徑,打算改道而行,避開“貴人”的馬車。
她一向沒有太多執著心。
無論是從原來的世界轉生到這裡,還是把酸奶做成酥酪,對她來說都一樣,不值一提。這裡行不通便改走那裡,萊姆村活不下去便來到奇客城——仿佛是以尋常人應有的感性與眷戀為代價,她獲得了這種非同一般的強大适應能力。
羨慕她自由自在的人或許會歌頌這份潇灑,畏懼于她薄情寡義的人恐怕會恨她冷血。
即便如此,茶茶也好司文樂也好,她們并不在意。她們生來有一種無從歸屬的異樣感,與周遭世界、生活微妙地錯開。她們和普通人一樣有心,有情感,會悲傷會快樂。
然而這些情愫情緒情感從未降落于地面,懸浮于虛空中,如同雲彩一般,來得快去得快,令茶茶潇灑,令茶茶無情,亦賦予茶茶堅韌與強大。
忽然而至的悲劇之下,萊納與雙胞胎像尋常孩子一樣奮力抗争,也像尋常孩子一樣,毫無懸念地失敗。唯獨他們的姐姐,茶茶,表現出高人一等的理性與冷靜,熱淚盈眶、悲奮焚燒的同時,她的大腦前所未有地高效運作,敏銳地掌握了最優的逃生計劃。
全城通緝、千鈞一發之時,她果斷地放棄失蹤的幼弟,抓緊時機攜餘下的兄弟姐們月夜奔逃。
遭村人驅逐的危急關頭,她記得要打包前些日子買的海鹽與面包粉,記得帶上母親與父親的遺物,還記得即将枯萎的神之花——她把它插進了發辮。
就連重逢形同殺母罪人的克萊爾,她也展現了非同凡響的卑鄙與高尚,一面收下令人不齒的謝罪禮,一面予以可憐女人寬容的吻。
超乎尋常、高人一人、非同凡響,這些詞彙通常也意味着“異常”。
這份異常遲早會成為少女的軟肋。
這份異常遲早會化作尖銳的毒刺,刺傷她亦刺傷她所珍愛的人。
——雖然距離她與“那一人”相遇,還有很久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