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大陸自創世神時代起三分天下。
占地最廣的是塔克斯帝國,國土不乏高山流水、叢林丘壑。不過,塔克斯國土自原始時期便資源匮乏,作物和植被稀缺,河流水域旱澇不定,需要大量的魔法勞力開發,因此人民的日子并不富足,僅能生活于帝國十三城領域内。
占地次之的是玫瑰王國。玫瑰王國地處内陸,國土雖少卻四季分明,光照和雨水充足。同時,王國受國境之内遍布的神之花守護,植被與作物品類豐富,糧食、水果充裕。王國子民的生活相對富裕、舒适,即便在陽月裡也不會出現缺乏口糧的情況。
四方大陸最後一片拼圖,波塞海,是一塊特殊的領土。波塞海常年狂風暴雨,幾乎不現日光,更不必提作物與植被。海上僅有數座無名島,大小不一散落于遼闊海域間,零零落落居住着罪之民和被流放的罪人。
傳說,波塞海是創世神莉莉絲與蒙拉的葬身之處,也是神秘之子的誕生地。然而從未有人見證過這段曆史,海島亦不存在相關的曆史記錄、廟宇遺址。
唯一能證實波塞海之罪孽的,便是這片海域與塔克斯帝國的奇妙聯系。從國土上劃分,波塞海自成一體,不歸屬于任何國家;但從“使用權”來看,似乎塔克斯帝國才是它的主人。
波塞海島的住民基本沒有魔法,無法種植作物。他們也不能随意離開海島,出入必須經由帝國中央神殿許可。
他們的衣食住行隻能依賴定期造訪的行腳商和偶爾分發的神之饋贈。而他們的勞作成果,大到生命人權,小到捕獲的海魚,統統屬于塔克斯帝國所有。
帝國的代表者,中央神殿的教皇與其親信能夠肆意剝奪島民的收獲,還能随心所欲地出售島民與島嶼土地。
事實上,他們确實也這麼做了。每年陽月之前,教皇的使者必定到訪各處海島,以神之祭祀為名帶走年幼的孩子和漂亮的女人,将他們販賣給貴族、商販。
波塞海島的住民沒有太多選擇。他們要麼接受使者的索取,換取微薄的神之饋贈,度過最寒冷最黑暗的陽月;要麼成為使者腳下的屍骨,威懾其他島民。
“我賣掉了自己和我的妹妹。即使不這麼做,我們也會餓死在陽月裡頭。陽月沒有日光和月光,波塞海的風雨格外盛大,神殿絕不會冒着危險渡海給島上送吃食。與其白白餓死,不如提前賣掉自己,起碼爸爸媽媽還能活下去。”
黑塞一邊收拾糖水水果罐頭,一邊告訴萊納。
萊納從來沒有見過大海,無法意識到海浪的冰冷與殘酷。他的注意力不禁落到自己理解的地方,小聲驚呼:“原來你還有個妹妹?她現在還好嗎?”
黑塞停下動作,微微搖頭。
“她太瘦弱了,原本就是一個嬌弱的女孩,根本活不過幾年。某天早上,買下我們的貴族發現她死在馬棚裡,覺得晦氣,要把我也一起處理掉。行腳商們經過那兒,他們正好失去了一位同伴,難以運送原本同伴背負的商品,就把我買下了。”
這應該是一個悲傷凄慘的故事。但說故事的少年語氣平淡,聽故事的少年波瀾不驚,令這段經曆顯得稀疏平常,平平無奇。
茶茶暗自歎氣,發自内心不認同這樣的世界。黑塞清楚自己的未來還會發生更殘酷的事情,因而不拘泥于慘痛的過往。萊納則擁有不亞于他的黑暗歲月,因而不驚不乍。
唯獨她意識到,隻有十來歲的少年們不應如此麻木。他們應當憤怒,應當哭泣,可以指天罵地,可以憤慨激昂,甚至可以揭竿而起,向傷害他們的人投擲利刃。
是信仰奪走了他們的激昂,磨滅了他們的仇恨。
自覺低人一等的黑塞,光是活下去就耗盡全力。自以為虔誠的萊納,苦苦糾結于神殿的教誨。這樣下去,四方大陸永遠是四方大陸。罪之名也永遠是罪之民。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轉生來到這個世界吧?
茶茶不由這樣想着,輕擊少年們的肩膀,笑着說:“所以我想呀,左右島民也能買、島嶼也能買,我為什麼不多存點錢,一下全部承包下來呢?說不定還能打折。”
萊納沒有姐姐那麼樂觀,皺眉道:“我先不說你有沒有那麼多錢。神殿真的會那麼傻,把島民和島嶼全部賣給你嗎?賣一小塊土地和賣掉整片領土是兩碼事,連我都知道這麼做有多危險!”
黑塞沒料到少年沖動的脾性下居然藏着如此敏銳的觀察力和大局觀,頓時對小夥伴刮目相看。
“原來你不光是四肢發達啊......”
“别以為我聽不懂你暗示我頭腦簡單!”萊納火氣又冒上來,“有這麼一個姐姐,換誰能頭腦簡單?”
茶茶調皮地吐舌,假裝心虛。
萊納假裝沒看到,繼續吐槽:“還有你,黑塞,為什麼可以那麼冷靜?我姐姐要買的人裡也包括你的爸爸媽媽,還有你的親戚。這種時候做戲也應該痛哭流涕感動一下吧?”
黑塞也學茶茶吐舌,故作活潑道:“哈哈,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回生兩回熟嘛!”
萊納聞言,怒瞪姐姐:“靠!你還有什麼沒告訴我!”
茶茶被他的氣勢吓退,連忙舉手投降:“沒有沒有,重要的事兒我都告訴你了!”
她的弟弟可不會再被随便糊弄過去,眯着眼睛問:“那一回生兩回熟是什麼意思?”
茶茶摸摸耳朵,挑着好聽的說:“就,就大概是指我把黑塞買下來的那件事兒吧?”
“買下來?”萊納尖叫起來,“這五年你不是忙着逃命嗎?光搗鼓你的生意不夠,還要搞奴隸......人口販賣嗎,你還真是諸事繁多——偏偏就是沒空聯系我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