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怎麼還記仇,茶茶邊退邊埋怨,思緒随着弟弟的指責回到幾年前。
那是一場豪賭。
她甫離開奇客城,悄悄跟着一隊旅人行進。按照她原本的計劃,她會獨身前往王都,藏身于主教和保皇黨的大本營,蹲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搞燈下黑。
然而教廷和保皇黨的追擊要比她和索拉預想得激烈。一波波的刺客接踵而至,若不是她隻身輕裝出行,能輕易地湮沒于人群,恐怕早就暴斃。
王都的戒備隻會更嚴,但其他城池領主的态度暧昧不明,看起來并沒有索拉說明的那樣忠誠。茶茶意識到自己必須要有更強大的後盾,或者說更有力的證明,證明她的潛力、她的價值,說服領主們站隊。
她開始着手各種商品的研發,從吃到到穿的到用的。她也開始留意經商人士的動向,藉由急功近利的商人推廣自己的創作。
起步的時期不是很順利。陽邏城的富商見利起意,妄圖強娶茶茶做小妾,進而霸占她的成果和創意。她趁着暴雨潛逃,躲進漆黑的森林,避開富商手下的騎士的搜索。
雨勢漸大,她的衣物完全浸濕,鳥窩頭被淋成黑長直,微妙的腰肢曲線隐隐透出。這樣下去,她隻有兩個選擇。
一是老實地被捕,成為富商的小妾,榨幹價值後被殺死。
二是堅持逃避,因失溫而死。
而她一個也不想選。
茶茶默默觀察蜂擁而至的騎士隊伍,借着一道閃電的空隙,竟然大膽地混進了隊伍的尾部。
尖刺荊棘纏繞在她的衣物之下,撐起她的肩膀、胸膛;雨水順着她的短發流下,模糊了她的面容;樹葉、泥巴粘附在她的衣裙上,遮蔽了豆蔻少女,令她遠遠看起來完全就是一位少年騎士。
騎士們沒有發現目标人物正在他們的喉頭,扯着喉嚨嘶喊威吓,砍伐樹木搜尋人影,最後不甘心地敗退于暴雨之下,緩緩撤離城郊。
茶茶幾乎要放下心來,跟着人群走入城門。接下來,她需要找一個地方溫暖身體、清理傷口,再僞裝蟄伏,直至月底城主歸位,向城主出示她帶來的證物和她打造的商品。
城内到處都是少女的通緝令。地頭蛇嚣張地彰顯他的權勢,在城主缺位的時刻,富商便是唯一的“老虎”。誰也不敢得罪他。
茶茶低頭行進,與迎面而來的一個男人直接撞上。少女纖細的身闆摔落之際,貼服于額頭、兩頰的發絲飛揚,露出姣好白淨的容貌,恰與男人手上的通緝令對上。
不妙!
茶茶暗道,急忙起身。積水使她打滑,再度重重摔下,濺起一片泥濘。
男人的懷疑更甚,蹲下身欲瞧清楚少女的臉。
茶茶緊緊握住口袋裡的小刀,顫抖着準備攻擊。
最終她松開了小刀。
一種強烈的直覺和根深蒂固的道德觀念阻攔了她的殺念。
衣物底下的尖刺荊棘蠢蠢欲動,它們是最後一道保險。但是使用它們的代價過于高昂,茶茶相當于徹底暴露行蹤,此後再也不可能藏匿蹤迹。隻要動用了神之花攻擊,神殿和保皇黨能夠循着神力的蹤迹找到她。
疼痛襲來。
她的頭皮被人重重拉扯,腦袋被狠狠壓到泥濘的土地裡,泥水枯葉充斥鼻腔口腔,奪走了她的呼吸。
當她再次被人扼着脖頸提起時,朦胧的視線内出現一道黝黑的身影。
——是死神嗎?
——不對,太矮小了......
茶茶迷糊地陷入思考,隻聽到少年冰冷的聲音。
“躲在這裡偷什麼懶,主人正在找你。”
握着通緝令的男人一口痰唾到少年的臉上,悻悻離去,嘴裡不住咒罵。
“媽的,肮髒的罪之民,真晦氣!還以為逮到懸賞的女人了,他媽的是和罪之民一夥兒的浪人啊,垃圾就該去垃圾堆,來我面前晃悠做什麼,真倒黴——”
茶茶維持着被扼住脖頸、騰空提起的姿勢,拼盡最後一絲清明,朝着男人的背影豎起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