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好笑地提醒她:“有一年,您給殿下寄來一份禮物,是一枚粉紅的香囊。索拉侯爵在信件裡發現了另外一枚,想來是您分開包裝,特意送給侯爵品鑒,最後被侯爵轉贈給了您的妹妹。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茶茶和萊納面面相觑,異口同聲地問:“那是哪一年的事情?”
林覺得有些古怪,皺眉思索一陣,遲疑地說:“可能是米娅小姐和米特少爺入學前的那年?我記得主人有提到,殿下收到禮物非常高興,因為香囊是親近的人們才會交換的禮物。他還準備了盛大的回禮——”
“停一下!”茶茶打斷黑騎士的回憶,“我記得這件事情。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絕對沒有送給索拉任何一枚香囊。”
萊納也正色道:“我也記得這件事情。姐姐送給殿下的禮物是一枚粉紅色的香囊,用的布料是姐姐親自印染的新品,染料還是我搞來的。那次試驗新染色方法的布匹不是很大塊,幾乎都在風幹或者縫制的時候用完了,根本不足以制作兩枚香囊!”
黑騎士愣愣看着姐弟倆,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感到喉頭幹澀,聲音凝固,隻有寒毛一根一根豎起來。
他沙啞地問姐弟倆:“那麼香囊是誰送給主人的?”
茶茶冷汗直流,虛弱地回答他:“那一天,我是把禮物交給了王室郵差。僞裝了第二枚香囊的不是神殿,就是玫瑰王室。”
萊納彎下腰,從座椅底下的小倉取出自己的劍,插回腰間。
“不會是王室。索拉再怎麼不得貴血派系歡心,也不能改變他血液裡流淌的王室旁系血統。信奉傳承的玫瑰王室一向珍惜血緣,不可能對他下手。況且他們根本沒有下手的理由,索拉從來都是站在王子殿下那邊的人。”
林抹去額頭的虛汗,咬牙道破他的潛台詞:“又是神殿!他們怎麼知道香囊會被殿下送給米娅小姐?”
“因為他們正是這樣做的。”茶茶緊緊抓着裙角,“他們隻需要在香囊上做點小手腳,把款式或者花色做成女孩喜歡的類型,那麼索拉當然不會使用它。但香囊明面上出自我的授意,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丢棄。”
“而他身邊剛好有那麼兩個人,和香囊的制作者關系緊密。”萊納嗤笑,“呵呵,真是費盡心思。”
林卻沒有跟着他一起咒罵神殿。他揮動右手,停止了魔力值的輸送。圍繞于車廂四壁的微風緩緩停擺,車轱辘聲、樹葉婆娑聲重新鑽進來。
林輕輕敲擊車窗,對車前坐着的馬夫下令。
“加速,我們必須盡快趕回魔法學院。”
車夫是索拉其家族的禦用人員,憑借着常年以來的經驗,迅速理解了事态的緊急之處。他驅使着馬鞭,一邊催促駿馬奔騰,一邊向馬車輸入自己的魔力值。
車軸、車頭與車輪上的華美紋路浮現出來,迸發出銀白色的光芒,驅動了車底盤嵌套的魔法寶石。繁複的風之刻印、土之刻印與綠之刻印齊齊閃現,化作半透明的結界包圍了馬車。
就這樣,印有弗拉家徽的馬車踏土前行,破風而去,徑直穿越森林,駛向目的地。
此時,陽月漆黑的第一天尚未過去。
米娅披着多頭泡泡玫瑰繡紋的毯子,倚窗而坐。她的房間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隻能“暫時”借住在索拉的寝室。
索拉總是抱怨着羅斯的腹黑,卻也真正地關心他的朋友。羅斯有多少年沒能離開藏書塔,索拉就有多少年沒有離開王都,甚至将寝室搬到正對藏書塔的位置,以此克制自己的怠惰。
米娅不由自主地撫上窗,隔着玻璃描繪高塔的輪廓。她纖長的指節上多了一枚粉色寶石戒指。
這是甜蜜的負擔。
從此以後,索拉将不再獨自面對這座孤獨的白塔。
他們會一起守護王子殿下,守護茶茶,守護他們共同的家人和朋友。
焦糖發色的少女幸福地微笑。
直到一抹深紅快速地滲透毛毯,染紅了其中一朵小小的玫瑰繡紋。
——暗紅色的錐刀穿透香囊的外層,深深刺入少女的心髒,不由分說地奪走了少女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