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那人聞言,瞬間臉都氣紅了。
可礙于對方的身份,他也隻能将這口氣咽下,冷哼了一聲,也不收竺璇遞來的銀锞子,轉身拂袖,揚長而去。
太子派來的那人作揖行禮,“在下告退。”
其餘兩人已走,隻剩下了那名少年。
“你叫什麼?”
他膽量頗小,顫顫巍巍地答話:“回殿下,我叫祁暄和。”
倒是個好名字。
“留不留你,還待試過你的醫術之後再作定奪。”
她扶着逄瑛回了屋子,邁過門檻,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八仙桌,再往裡走些,便能瞧見一張紫檀木制成的美人榻。
逄瑛坐了上去,蕭驚妩道:“請吧。”
她坐在八仙桌旁,瞧着這少年,約摸是沒碰過幾個姑娘,站在一旁有些無措,臉紅得比院中的花更甚,但好在其年紀雖輕,按跷之術倒算頗為娴熟。起先動作間還有幾分青澀畏縮,半晌之後,便不再畏手畏腳,俨然已不再将逄瑛視作一位女子,而是一位病人。他瞧着羞怯,手上功夫卻比嘴上功夫要強得多。
一直到按了有一會兒,少年才停下。
“你的醫術是跟着誰學的?”
停手之後,那股膽怯的勁又上來了。
他答:“跟我爺爺學的。”
“你的按跷之術既這般好,怎的還會如此缺衣少食?”
瞧他一身打扮,不像個醫師,倒像在城門口乞讨的,白瞎了這麼好一張臉。既有一技之長,怎麼也不至于淪落至這般。
祁暄和歎了口氣。
“爺爺病重,花光了家裡的所有積蓄買藥治病,可最後還是走了。我才這般年歲,旁人也信不過我的醫術,不敢用我。”
救命的事,旁人哪會交至這小娃娃手中,便是祁暄和開的方子再好,他們也不敢用。
日子一天天過去,家裡隻出不進,能當的東西都當了,他最終便淪落成這般窮酸樣。他偶爾去為别人幫工,但那些人欺負他年紀輕、性子又文弱,便克扣他的工錢,隻勉強給他一口飯吃,教他不至于餓死。
“你家中光景不好,不若便留在我府上,除了每日按跷之外,也幹些其他活計,自然,工錢也會高上一些。”
有機會多賺些銀兩,祁暄和自然求之不得,又問:“不知殿下還想要我做些什麼?”
蕭驚妩道:“也無甚,大緻是些端茶倒水的輕松活,你隻需聽我的吩咐辦事即可。每月五貫錢,你可願意?”
祁暄和受寵若驚。
“殿下,這也太多了……”
要不都欺負他呢,這般話自己擱心裡頭說也便罷了,哪有當着雇主面便說出來的。
蕭驚妩故意逗他:“那便減去一些,每月兩貫。”
祁暄和一愣,動了動嘴皮子,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蕭驚妩心道,怪不得他能将日子過成這般。隻怕她現在說每月半吊錢,他也會默認下來。
她悶悶笑了笑。
“行了,每月五貫,說定了。不過你這衣裳,我瞧着委實不大順眼。竺璇,我昨日買了些布匹回來,你領着他去做幾身能入眼的衣裳。”
若是讓甯王曉得,他精心挑揀的名貴布匹,被蕭驚妩拿來給下頭的人做衣裳,隻怕得生上數日的悶氣。
人都走了,逄瑛起身走到蕭驚妩對面坐下。
“天涞太子竟就這般光明正大地往咱們這兒塞人,殿下,咱們直接将人拒了回去,不會有事吧?”
逄瑛從前非是這般畏頭畏尾的性子,她打小跟在蕭驚妩身邊,素來也是張揚慣了的,無論人或物,想要與否,從來隻看她自己的心意。可被俘虜的這三個月,已将她的傲骨磨去了大半。
蕭驚妩道:“若是咱們當真将那人收下,太子才會起疑。”
他們現如今不過是表面上的和平,敵國儲君送來的人,誰敢放在府中朝夕相伴?
逄瑛明白過來,便聽她又說:“橫豎他們都是太子派來的,留哪個都一樣。”
那第三人不過是做給她看的罷了。
太子知曉蕭驚妩會猜到,他會趁此機會偷偷往府中塞人,還不如明着來一個,從而掩蓋了另外兩人。
“那祁暄和也……既然殿下知曉他也是太子的人,為何不都拒了另擇?”
太子鐵了心要塞人進來,她拒了這一個,還會有下一個,況且。
“為何要拒,我還怕太子不往咱們這兒塞人呢。”
手指輕輕叩擊桌面,蕭驚妩緩緩開口。
“他若不塞人,我該如何才能讓他知道,我想讓他知道的事。”
一個武功高強、時刻企圖複仇回國的太女,對他們來說是個威脅,他們必然會盯她盯得死緊,想方設法拔去她的獠牙。
但若是個日日耽于享樂的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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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當心!”
遠處一支冷箭射來,她心頭一驚,以劍推開了面前的敵兵,卻已來不及躲,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身影擋在了她的前面。
“蔣水!”
蔣水身中一箭,提劍斬了箭身,繼續與敵兵戰在一處。所有人都盯着蕭驚妩,她推了她一把。
“快走!”
不,不行,要走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