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這個問題，不必說也知道吧。

瞧她這滿身是血，一道長長的鞭痕幾乎貫穿她的上身，肩膀那處的血窟窿駭人無比，頭發亂得如同雞窩，方才還被謝玟踩在腳底，想來如今臉上尚有灰塵污泥，混着髒血，大抵瞧着比乞丐都不如。

但既然他問了，她也就答上一句。

“還好。”

至少還活着。

蕭驚妩又問他。

“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這處的窗子上都覆着油紙，看不見外面情況。

也不知他們這是被謝玟綁到哪兒來了。

謝隕道：“一座荒山。”

想必是謝玟宮變兵敗之後，急于休養生息，于是躲出了城外。

這出了城，天大地大，多的是荒山野嶺。他們藏在山上，謝綏一座山頭一座山頭的去翻，最是耽誤時間，再想找見他，便是難上加難。

謝隕聳了聳肩。

“我一路查過來，便被他逮着了。”

柿子要撿軟的捏。

如今朝廷那邊出動了不少人來追他們，無論謝綏謝纨還是沈岫、亦或是其他武将，都是難纏的。

獨獨謝隕，沒什麼本事，武功也談不上有多高，論及領兵經驗更是沒有多少。

他的出身在一衆皇子之中雖談不上高，卻到底也姓謝。

最關鍵的是，謝綏不知為何，一向對他十分愛護。

若能捉着謝隕，無異于是折了他的羽翼。

“那謝玟人呢？”蕭驚妩問。

謝玟和謝綏如今已是水火不容，如今活捉了謝隕，按理來說，應當會将對謝綏的不滿，在他身上發洩一番才是。

可瞧着謝隕如今這般衣冠整潔的模樣，不像是被俘虜的，倒像是來遊玩的。若非身上捆着條鐵鍊，任誰也瞧不出他是被綁來的。

謝隕道：“他眼下可忙得很，一時半會怕是顧不上咱們。”

謝隕在這處附近無端失蹤，謝綏查過來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謝玟如今也着急着，想要盡快規劃出路線，往南下去和他的黨羽會合。

還好，至少謝玟暫時不會再來折騰她了。

頓了頓，謝隕的視線緩緩下沉。

斟酌着慢慢開口。

“你的傷……還好麼？”

蕭驚妩仍然道：“還好，還好。”

房門忽然被打開，她頓時警惕地看了過去。

隻見費句提着一個飯盒，走了進來。

蕭驚妩看着他，走到桌前，側身将飯盒放了過去。

謝玟竟然把他的心腹太子師留在了這裡，看樣子，是專程看着他們的。

費句道：“吃飯了。”

謝玟還肯給她吃食，看來是不打算要她的性命。

他如今四面楚歌，想要争取最大利益，最好的選擇，便是拿她跟沅國換取條件，比如結盟，再比如，找沅國要上一筆巨額财物。

他要與朝廷開戰，少不了需要軍饷。

沅國的皇嗣的含金量，比天涞的可要高上不少。

更何況，他手上的還是沅國儲君。

謝玟可以廢她武功，卻不會真的殺了她。

他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蕭驚妩的視線下移，忽而落到費句的腰間，眼神一頓。

那裡系着一個香囊。

謝隕問：“費大人，你這般綁着我，我怎麼吃啊？”

費句冷然開口。

“我隻負責送飯，其他的事情，與我無關。”

說完正要走，蕭驚妩卻忽然從榻上站起身來，走到了費句的面前。

她問：“有幾副碗筷？”

費句并未看她，留下一句“自己看”，便折返了出去。

房門再度阖上。

蕭驚妩動作間牽扯到了肩膀的傷，那裡又開始往外冒血。

但牽扯的并不十分嚴重，不過裂開一條縫，她便就沒管，揭開飯盒。

“所以是幾副碗筷啊？”

謝隕被捆住雙手，腿腳卻還能動彈，于是也從榻上下來，走了過去。

“兩副。”

蕭驚妩将那長凳拉過，坐了下來。

謝隕甫一過來，瞧見這飯菜，眸光一閃。

她自然明白謝隕神情有異的原因。

飯盒中隻有兩個已經發硬發黴的馊饅頭，還有些用清水煮過的爛菜葉。這菜約莫還是在山上現摘的，大抵也沒怎麼仔細洗過，裡頭還混着一些泥土。

蕭驚妩則是十分淡然。

“趁着眼下還有的吃，趕緊吃吧。待回頭離了這裡，被謝玟綁着一路逃亡，屆時路上帶的糧食不夠，咱們便是最先沒飯吃的那兩個。”

她将裡頭的東西都擺了出來，神情自然地吃了起來。

若是從前的沅國太女，便是餓死怕也是不肯吃這些東西的，照着她的話來講，這恐怕比豬食都不如。

可自打被俘虜之後，一直到入宮面聖之前，她每日吃食都是這些，早就已經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