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差大哥,你帶我去見我哥哥吧。”嬌雲說着,沖善雲招手,善雲連忙示意俊疏取出一貫錢塞給那衙役。
那衙役面露難色,推脫不肯收:“我帶你們去牢營可以,隻是能不能進去我也保證不了。今日因着煦哥兒醉酒失守,下午的值守換了班,都頭還是新任的,未必肯通融啊。”
張善雲道:“差大哥,勞煩你帶我們去,我們自去求他們,隻需放我們探視,說幾句話就行。衙門裡也沒有不能探視的道理。”
善雲說着,把銅錢還是塞給了差役:“這些您拿着,就當我家哥哥請您吃碗湯餅。”
那衙役道:“行吧,我帶你們去。”
幾人跟着那差役入了牢營。
大哥張升照做過知縣,所以她們現在也知道,縣衙的牢營關押的大多是些偷雞摸狗的賊人,作奸犯科的重罪犯人都轉到他處,并不關在一處,因此是允許犯人家屬探監的,簽字畫押交押金即可。
牢營裡頭坐着三個差役,聽聞他們是來探監的,先開口的是一個看着年長些的,三十來歲的大漢,身材壯實,嗓門低沉。他斜着眼問:“你們都是張升煦的妹妹?”
嬌雲急急回答道:“是,他是我大哥哥。”
“哦,你就是張升煦的二妹妹?”那人眼神不懷好意,上下打量了張嬌雲一眼,随後擺了擺手,故意把臉轉到了一邊,不說話了。
張嬌雲揣摩他的意思,讨好說:“差大哥,我們知道規矩。探視押金得多少?我們交。”
然後她示意善雲趕快拿錢。
俊疏連忙取錢出來,給每個人都塞了半貫錢。
楊學之賠笑着:“幾位大哥當值辛苦,這天這一下子就熱了,請幾位大哥喝碗甘草湯。我們就進去和家中哥哥說幾句話就走。”
另一個年輕些的衙役拿了錢,掂量了一下,表情嚴肅,嘴上倒是松了口:“行,都簽字畫押吧。”
“慢着!”那年長的衙役站起來,“洪勝武,你急什麼?這幾個人身份可疑,她們說是妹妹,你就信了?”
“差大哥,是我們疏忽,您請驗。”楊學之取出自己的戶籍牌遞給洪勝武,嬌雲善雲也拿出自己的戶籍牌來。
那名叫洪勝武的衙役正要接過手,那年長的衙役按住了他,站起身來時,滿臉的橫肉抖了抖,故意說:“戶籍牌還能造假呢。”
送他們進來的衙役跟在邊上,笑着開口幫忙圓場:“洪都頭,趙哥,他們幾個我認識,真是張升煦的二妹妹。身份沒假,您兩位就給通融通融。”
那人冷哼了一聲,俯視着張嬌雲等三人,“就算身份不假,可是張升煦還沒過審,怎麼可以随便見人?若是出了什麼岔子,誰來擔着?”
“趙勇,可以了啊。”洪勝武也站起來,和張嬌雲說:“簽字畫押吧,你們的戶籍牌都給我,出來之後再還給你們。”
趙勇冷哼了一聲,洪勝武斜他一眼,他不滿地扭過頭,撲通一聲猛地坐下了。
楊學之有些猶豫。
跟着一起來的差役笑說:“洪都頭一言九鼎,說到做到。張家妹妹放心,快簽字吧,我在這等你們。”
三人各自交出戶籍牌,簽字畫了押。洪勝武讓另一個衙役帶他們進去。
牢營昏暗潮濕,散發着一股黴味,張嬌雲不禁用手絹捂住了口鼻。張善雲也皺起了眉。
張升煦被關押在一個單人的牢房裡,坐在地上,戴着手铐腳鐐,人已經醒了。差服已經卸去,此刻正穿着中衣,可見中衣已經被水澆得濕透,貼在身上。
也許是冷,張升煦見到三人時,不由得抖了一抖。
“大哥!”嬌雲驚呼一聲,上前抓住牢門的栅欄。
“嬌雲!善雲!”張升煦帶着鐐铐走到門邊來,鐐铐很重,他走得踉踉跄跄的,分外辛苦。
張善雲上前些,問道:“堂哥,你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嬌雲也急急地問:“對啊,大哥,你為什麼會一大中午的喝酒?還喝醉了?”
張升煦伸手按了按額頭,鐐铐發出嘩啦啦的響聲,他隻覺頭痛欲裂,什麼印象都沒有。“那酒聞着并不烈,我隻喝了一口,不應該會醉。”
張善雲問他:“哪來的酒,是衙門供的餐嗎?”
張升煦道:“不,是新來的衙役送的,他跟着我學,算是我半個徒弟,說在正店裡沽來的好酒,特意來孝敬我。我也沒想到,那酒這麼烈,喝一口就醉了。”
善雲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聶五郎。”
張善雲點頭記下了這個名字,又道:“堂哥,你看到死者的屍體了嗎?”
張升照晃了晃頭,以手掌抵住了太陽穴,輕輕發出嘶的一聲。“實在記不起來了,遠遠地瞥了一眼,我那時太迷糊,連那人相貌都沒看清。”
善雲輕歎了一口氣,勸道:“堂哥,你再好好想想。”
“我真想不起來了,善娘。”張升煦十分洩氣。
張嬌雲哭喊起來:“大哥哥,你這個人怎麼還這樣不靠譜!當年連累娘在江甯待不下去,現在又這樣來連累我!嫂嫂好不容易給我尋了布莊的劉家這門親,你這一鬧,我這親事又要被你攪了!”
張升煦也很氣餒,聞言後退了兩步,頹廢地跌坐在地上,以手背去拍自己的額頭。
楊學之拿出自己的手帕遞給嬌雲擦眼淚,勸慰她道:“表哥他也不是故意的,這次真的是一個意外。”
嬌雲接了帕子,氣惱得很,不再說話。
張善雲蹲下來,看着張升煦:“堂哥,你也别太自責了。”
張升煦擡起頭來問:“善娘,還有辦法嗎?”
“那死者家,橫豎是要賠錢的。你喝醉酒耽誤差事,家裡也會盡快湊錢交了罰沒的銀子,争取讓知縣大人輕判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