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謝雨薇指着的方向看去,謝初楹神情冷然,闆着個小臉,梳着垂鬟分肖髻,身穿二花撚珠藕荷色洋緞窄裉襖。
腰間挂着粉綠色繡花荷包,所佩戴的首飾也如她這個人一般,用的都是最合身份之物,讓人挑不出一點出來。
站在其旁邊的是謝若妤,氣質偏沉郁,哪怕是不說話,也不會被人忽略。
且全身上下沒有一點首飾,隻簡單梳了個雙鬟髻,天青色撒花洋绉裙,襯得她清麗秀雅。
若是細心去觀察,定是能發現那裙擺上的梨花是用墨繪成的,比起用淡銀色的線去勾勒,這身衣裳不免多了些小巧思,令人暗歎其别出新意。
李簪雪淺笑地對二人略微颔首,旋即将一道打量的目光移向謝雨薇。
她看着年齡不大,似乎是與自己相仿,方才說話時溫聲細語的,手裡拿着的絹子,上面所畫的寒蘭。
與謝若妤的衣裙有異曲同工之處,再加上指甲縫兒裡有筆墨痕迹,心中暗自有了個猜想。
“二哥天天沒個正形兒,都快把母親氣病了。嫂子要是得空了,可以勸誡他一二。
就算二哥不如堂兄年紀輕輕就得了舉人,也不要做些有辱身份之舉,無緣無故讓父親也跟着受屈。”
謝初楹冷冷開口,神情隐帶着嫌惡之色,對李簪雪或謝司珩基本沒什麼好臉色,隻有提起父親、母親和那位堂兄時,臉色才稍微緩和。
明明與其他兩姐妹一樣,同是宋姨娘所出,但她對謝司珩的反感,根本就不是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而是帶着自己都尚且不知的嫌憎。
李簪雪溫聲言。
“二爺行事光明磊落,一不留戀花街,二不前往賭坊,三不欺壓百姓,四不強娶民女,五不當街毆打,六不結交官員,七不放印子錢,何來辱沒父親的名聲一說?
我尚且在閨閣時,就曾聽聞二爺雖纨绔,但不惡。旁人的所言所言,都隻在‘吃喝玩樂’上,說他是個慣會享受的性子,難不成這也跟惡盈釁滿有關?”
她聲音清脆,句句落在謝初楹的心尖,連個回怼的機會都沒有。
隻見謝初楹怔然半晌,緩了好久,眼底又露.出輕視。
“我不與你争辯。二哥要是真有本事,也不會對去書院一事那麼抵觸了。我聽堂兄說,他去書院的時候,沒有一刻不是在睡覺的。
可憐父親為了能讓他在書院繼續待下去,搭了多少人情?二哥若有心,也不會總是惹父親母親生氣了。”
說完這些話後,她不給李簪雪說話的機會,冷哼一聲便從福熙院走了出去。
謝雨薇看李簪雪眼眸黯淡,不由得地說。
“嫂子别氣,姐姐就是這個性子。她呀肯定是覺得别人家的兄長都是那般光風霁月的人物,自家的兄長卻是一個居住在寺裡,一個……”
她語氣稍顯遲疑,抿唇笑道:“總之,姐姐心裡難免會有落差,所以說出的話也是帶刺的。”
聽到這番善解人意的話語,李簪雪眼裡的不愉淡了許多,而後輕歎。
“我倒是沒有生初楹的氣,隻是覺得父親為了二爺日後能出人頭地,搭了那麼多人情進去,要是他以後還如今日這般,隻怕父親的白發又會添了好多。”
謝雨薇凝眸看着李簪雪,語氣似是含.着幾分歡快。
“那就要辛苦嫂子了。旁人的話,二哥或許不聽,但要是嫂子所說的,他呀隻會覺得責任重大。畢竟家有嬌.妻,就算是猛禽也會乖得像兔子一樣。”
她微微一愣,雙頰染上一抹紅霞,聲音裡蕩出的羞意,讓謝雨薇和謝若妤皆是眼中含笑,揶揄之色快速掠過。
“三妹妹,莫要取笑我。”
之後兩人到屋裡小坐片刻便告辭了。
臨到深夜,福熙院又恢複了安靜。白幡棺材什麼的,都撤了出去。
隻留下需要守夜的一兩個丫鬟後,其餘人都回屋安寝去了。
謝司珩拖着隐隐作痛的身軀,推門而入,走到暖閣時,看到李簪雪正躺在美人塌上,燭光搖曳,一縷暖光傾瀉在她的臉上,讓本就潔淨的小臉更顯得瓷白清爽。
他似乎在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娶妻了,昨夜的種種,在腦海裡閃過。
惟恍惟惚間,雙手已經多了床被子,并來到李簪雪的身畔為她輕柔地蓋上。
就是這個動作,讓李簪雪瞬間清醒,泛着寒意的眼眸,透出一絲警惕,下意識拔起頭上的玉簪,幹脆利落地朝謝司珩的脖頸刺去。
當對上謝司珩那雙不染絲毫欲.望的眼眸時,李簪雪悄然收起鋒芒,将那根玉簪插在他的冠發上,露.出甜甜的微笑。
“貌似秋月,風.流倜傥,二爺真好看。”
謝司珩的眸底乍現出一抹錯愕,定定地看向李簪雪,發覺眼前人噙着溫婉的笑意,無半分适才的銳利。
蛾眉曼睩,雪膚花貌,宜笑宜颦,仿佛世間所有的詞彙加在一起,都不敵她的觀音貌。
如是想着,他正了正神色,對李簪雪語重心長地說,似乎是想讓她去試着理解這個荒謬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