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隊人迎面經過,依舊是熟練地跟姜橫雲打了個招呼。梅擁雪目送他們遠去的背影,眼神逐漸變得莫測。
“我還以為,你們營地裡的人,大部分都是劍修呢。”
一般來說,禦劍飛行的前提,腳下踩的總得是把劍吧。
所以誰來告訴她,為什麼那幾個修士背後,有人背着狼牙棒、有人背着流星錘,甚至還有個人幹脆背了個巨大型雪橇?
認真的嗎你們,這是在搞什麼很新穎的劍修九宮格嗎?
橫排标準叫做“隻要能被人拿住的就算劍”;豎行标準則是“隻要成分裡含有鐵就算劍”?
好家夥,按照你們這個定義,她随便扛個反坦克火箭./筒,也能算劍修呗?
姜橫雲聽了,有點疑惑。
“劍修?這是什麼稱呼?”姜橫雲看看她,“你家鄉對于鋒镝道的别名嗎?”
梅擁雪和對方面面相觑,片刻以後,梅擁雪非常謹慎地舉手提問。
“請問,什麼是鋒镝道?”
三分鐘後,梅擁雪和姜橫雲排排坐在路邊青石上,姜橫雲從袖中再次拔./出了那柄銀色的竹劍,這次它被同時平放在兩人膝上。
長劍周身倒映着金屬特有的靓麗流光,像是流淌的銀色皎月,被冶煉成一叢形狀獨特的箭竹。竹束挺拔優雅,每一片葉子都冷銳鋒利,葉脈形狀成為天然的放血槽,完全可以想象姜橫雲一劍刺出,随便在對手身上開它大小十來個血窟窿的狠辣模樣。
但梅擁雪更在意的是……
這枝竹劍,是不是好像變長了?
竹劍靜靜地橫躺在她和姜橫雲的膝蓋上,足有梅擁雪的手臂那麼長。
這絕不是能輕松納于袖間的尺寸。不然她在看見姜橫雲的第一眼,就會納悶他為什麼要在袖子裡面踩高跷。
自動腦補出了那個場面,梅擁雪的唇角忍不住彎了彎。
姜橫雲拿起竹劍,随意地揮了揮。
伴随着這個動作,梅擁雪眼睜睜地看着銀竹長劍靠近劍柄處,悄悄冒出了一個幼芽似的小筍尖尖。
姜橫雲的語氣有些意外。
“我看你言語舉止都沒有異常,還以為失去的記憶對你影響不大。沒想到,你連這種基本常識都不記得了。”
“所謂鋒镝道,便是收服天下金材為己用的道法。被收服後的本命金材與你心念相連,可化百态。”
“可以變植物。”
姜橫雲說着,素雅的銀色竹枝就像是融化的雪糕一般,先化成一汪亮晶晶的、水銀般的冷液,很快又變成一支銀色藤蔓,沿着梅擁雪的手臂攀援而上。
“可以變動物。”
藤蔓再次液解,這次凝結成一隻雪豹,粗壯的尾巴輕柔地掃過梅擁雪的肩膀和脖頸。
“也可以變器物。”
毫無征兆地,雪豹用尾巴圈起身體,眨眼間變成一隻精光锃亮的大圓鍋。
姜橫雲非常自然地把這口足以炖下五六隻大鵝的圓鍋架在梅擁雪腿上,仿佛在無聲地對她說:拿好,你的鍋。
梅擁雪:“……”
梅擁雪禮貌地舉起大鍋,不由分說地塞回到姜橫雲懷裡。
不了不了,應該是你的鍋。
趁着姜橫雲手裡的大鍋還沒變回來,梅擁雪順手扒拉了一下他的手腕,調整鍋底角度,然後把鍋底當鏡子照了照。
嗯,她的錦鯉繃帶好像有點松了,重新系一遍。
梅擁雪勒緊繃帶,同時一心兩用。
“唔,我好像有點明白了。順便一問,你們鋒镝道修士窮嗎?”
姜橫雲微微一愣:“這……為了蘊養本命金材,少不了要用珍寶喂養打磨,手頭上确實有些緊張。”
他們在天上辛苦飛那個“老子日”的人體印刷術,不就是為了賺點傭金嗎。
總不能是喜歡和太陽肩并肩的感覺吧!
梅擁雪:“打架時,都是自己肉身上場?”
姜橫雲詫異:“不然呢?難道還有哪個鋒镝道修士,是靠蔔卦或者幻術取勝的嗎?”
鋒镝道修士也沒有這個零件和功能啊。
梅擁雪若有所思,抛出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問題。
“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姜橫雲委婉地:“一般來說,鋒镝道修士,确實比其他道統更加純粹耿直一些……”
梅擁雪虛虛握拳,掌心裡輕敲一下,宛如宣讀迪士尼公主定律一般,笃定道:“那就還是劍修嘛!”
姜橫雲:“?”
頂着對方迷惑的眼神,梅擁雪摸摸下巴,把腦海裡“用劍打架”這一刻闆印象劃去,替換為“用記憶金屬打架”。
姜橫雲思考了一會兒,有些糾結地搖了搖頭。
“雖然不知道你理解了什麼,但總感覺你好像誤會很大的樣子。”
一邊說着,他信手往不遠處一指:“你看,那兩個正在切磋的修士,都是鋒镝道。”
梅擁雪順着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下一秒鐘,她整個人都驚呆了。
那是什麼!
誰來給她解釋一下!!
修真界怎麼會有高達!!!
隻見一男一女相對而立,兩人各自穿着一身铠甲。
短短數秒之内,雙方兵刃已經交錯不下百次,刀劍碰撞出讓人牙酸的叮當聲響,兩人之間迸濺出一串串明亮的火花!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随着某一方的進攻或防守,另一方身上的铠甲甲片、胸前的明光鏡、頭上的鐵兜鍪、甚至于手中所握的兵刃,都靈活地融化成液态,如同百川入海那樣,紛紛彙聚到被攻擊的薄弱處。
打到最後,兩人手裡的兵刃越來越短,護身的盔甲反倒越來越厚,直接變成全包裹式。
看着兩人身上一米多寬的肩甲、半尺多厚的足甲、大黃蜂般的胸甲……梅擁雪連眼神都癡了。
她怔怔地回頭看向姜橫雲,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就在剛才的半分鐘裡,支離破碎地重組了一次。
——你剛才說,這種情況叫肉搏?
世上哪有這樣的肉搏啊!
這分明是機甲戰士啊!!!
她穿越到的世界是修真界吧,這是什麼乾坤朋克行為啊?
姜橫雲善解人意地提供場外講解。
“煉化金材隻是鋒镝道入道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像他們那樣,能在短時間内催發金材的體積。”
“至于第三步……你繃帶系完了嗎?”
梅擁雪剛點了點頭,就見姜橫雲态度輕松地振腕抖動。
她甚至未看清他如何動作,那口可以同時炖下五六隻大鵝的銀鍋便向内折疊收斂,眨眼間化作一顆指肚大小的露滴,舉重若輕地在姜橫雲指尖上歡騰蹦跳着。
“第三步,就是要去蕪存菁,從塑化金材的形狀,到凝練金材的精華。”
凝視着那顆不足指甲蓋大的小巧水滴,梅擁雪的三觀,也好像伴随着質量守恒定律清脆的破裂聲,被敲打得粉身碎骨,拼都拼不起來。
這次不用牛頓出場,該換拉瓦錫來了。
物理大牛們的棺材闆,沒準今夜就會給梅擁雪托夢,告訴她确實壓不住了。
埋在手掌裡自閉了一會兒,梅擁雪擡起頭,搓了搓臉,決定打不過就加入。
“那請問,這麼酷的道法,我可以學嗎?”
“……”
姜橫雲這次沉默得格外久。
他看向梅擁雪的眼神,就像是看見有人忽然忘記了自己朝暮相處的手機密碼。
“釋兒姑娘,”姜橫雲試圖确認,“你對自己修煉的是哪門道統,已經完全記不得了嗎?”
梅擁雪眨眼,眼中滿是清澈的愚蠢。
她再次舉手。
“請問,什麼叫道統?”
姜橫雲看着梅擁雪,梅擁雪看着姜橫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