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門外,清越的女聲傳來,依然含笑。
尹樓蘭猛地睜眼,死死盯住那扇門。
他回來後,把壇中妖挪了出去,上了門。
心髒劇烈的跳動,一陣眩暈。
冷靜下來後,他穿好衣服,坐在竈火旁,半拉着衣服裹住自己,手捂着心髒恹恹蹙眉。
這顆心,每次聽到她的聲音,就會狂亂。他在嘲笑自己的同時,又想起了她說的那句話。
原來,龍是沒有血親概念的,真荒唐……好荒唐,連哥哥都能作枕邊人。
明明應該這麼想,明明應該鄙夷才是。可他為什麼還會感到愧疚?不,這又不是他的錯,難不成,他還要賠她個哥哥嗎……
若是她知道了,會如何?是會殺了他,還是要他賠?
眩暈感更盛了,尹樓蘭的手貼着心口,閉上眼,遮住了潋滟眸光。
“尹醫士還沒睡醒?”門外,又一道聲音,這聲音他熟悉,是尾巴妖。
尹樓蘭站起身,纏好半幹的頭發,移開半邊門闆。
“醒了啊!”正要離開的尾巴妖見他露臉,搓了搓手,從兜裡拿出一把梳子,雙手捧着遞過來,“給!我挑的,上面畫了蘭花。”
東西遞出,尾巴妖緊張到極緻,生怕他看不上。尹樓蘭接過這把梳子,順手梳了幾下頭發,那浸足了墨似的青絲如水波般層層淹沒梳齒。
尾巴妖的眼睛都直了。
“多謝。”尹樓蘭說。
尾巴妖支支吾吾了一陣,沒來由的說起了這幾日的見聞。
他去了繁都,繁都有江有港,他在碼頭上工時,又到繁都附近的小城幫忙了半日。
“不太平呢,如今。”他說,“老是丢孩子,公府都上船檢查了。”
聆夜城人閑,街坊鄰居,隻要誰有八卦,必然會有人搭腔接話。
茶水鋪的客人就問:“又丢孩子了?”
“可不嘛!”尾巴妖說道,“這次是個半妖小孩兒,可憐哦,本來母親就沒了,他那人族父親也不着家,平日都是老人帶着,在自家門口玩都能丢。”
客人就說:“我看啊,八成是被拐了,這陣子丢的,都是七八歲的孩子,聽說啊,有許多妖老爺就好這口。”
“你這話說的!”尾巴妖不忿道,“又不一定是妖老爺幹的,你們人有時候可比妖壞多了!”
這倆吵了幾句,柔柔的白色貝殼扇一晃,一抹紅強勢直入,站在中間斷了這兩位的争吵。
“這是什麼熱鬧?”淩淵公主笑道。
尾巴妖還是第一次見她,在壇中妖的擠眉弄眼中,明白了她就是那個開鋪子追求尹醫士的奇怪纨绔。
尾巴妖上上下下将淩淵公主看了一遍,心想,這也不是很纨绔,比纨绔順眼多了。
“總之,那對丢了孩子的老人家才是最慘的。”客人深深共情了。
“也是。”尾巴妖迅速和好,認同道,“哭得老慘了,那老翁哭着說,剛給孩子過完生辰,還找算命仙兒掐了命,說是好命怎就轉眼被拐走不見了,唉……”
尹樓蘭移開了剩下的一半門闆,一把握住了尾巴妖的手:“你再說一遍。”
尾巴妖不明所以,但還是重複了一遍。
淩淵公主合了扇,“可有不對之處嗎?”
“聆夜城……聆夜城前不久被掏心的孩子。”尹樓蘭說,“他的家人也說過,剛剛占算過命。可能是我多想了,但會不會……是和那些算命占蔔的有關呢?”
“還真有可能啊!”尾巴妖尾巴一拍腦門,大咧咧道,“都是祖父祖母帶的,人丁不興旺,而這些算命先生又居無定所的,算準了好命兒孫,就拐騙給達官老爺們!”
“聆夜城的孩子,是被掏心的。”尹樓蘭提醒道。
壇中妖也摻和了一嘴:“不是有那種嗎?有的妖會挑生辰八字奇特的童男童女吃,增長妖力。”
客人大駭:“絕對是這個了!絕對是你們妖!”
尾巴妖尾巴推了一下壇子,氣惱道:“你跟誰一夥呢!”
淩淵公主未發表意見,隻閑閑看了眼裁縫鋪門口的羽弗冬。
隻一個眼神,羽弗冬領命,離開裁縫鋪,拐過街角,幾個閃身不見了。
淩淵公主收回目光,剛要搖扇同尹樓蘭搭話,忽見他晃了幾晃,軟倒在地。
“不好!”壇中妖大吼,“美人兒昏了!”
淩淵公主一把摟住,震驚之餘,竟還有些措手不及的歡喜。
懷中人确确實實昏了,但——
他好香。
尹樓蘭,真的,很香。
她撲來摟住的刹那,那縷幽幽的香,妖妖娆娆的就纏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