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颉的聲音傳來,是命令的語氣:“你昏睡了五天,現在需要喝水。”他此刻還真有些不耐煩,他以前從未覺得這草木如此難養,現在真正靠自己照料才覺得頗廢心力,這蔥苗三天兩頭就需要灌溉和光照。
而且這蔥苗根系不穩,也不知是不是因她意外飛升的緣故,就連靈魂都格外的脆弱,動不動就有衰敗的征兆。
又嬌氣又麻煩。
小蔥并未轉頭,冷哼一聲,“你把術法解開再說。”
聽罷赢颉也沒有遲疑這就揮手撤除術法,随後運靈将一海碗清水呈了上來,“法術已解,你快把這碗水喝了。”
小蔥看着一碗滿滿的清水,胸口仿佛有千百隻螞蟻在爬,噬骨撓心,身體的種種反應無不在告知她對水的渴望。
可她這回卻強忍住了,這人将她玩弄在股掌之間,現在她不能再接受他的小恩小惠了。
以蒼術的力量,想要什麼不是唾手可得……
到底是怎樣的契約會讓他畏懼她的死亡?
忽而腦海中閃過,芙蓉稱蒼生不過是神仙們的圈養遊戲,聯想到自己凡塵時的零星記憶。
農戶會在院子裡飼養家禽,庇護這些家禽提供食物以獲取它們的卵子。
如今的蒼術會不會也是這樣,妄圖飼養她,是以不能放任她死亡。
忽而覺得福至心靈,小蔥在心中暗暗肯定這個猜測,如果這般解釋一切就說的通了。
于是她這便坐起身,擡手打翻了眼前懸空的水碗。
水碗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而後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清脆的破碎聲打破僵持的寂靜,水花四濺,沾濕了腳下衣裙和幹草。
小蔥看着他的眼睛,試圖從他的眼睛裡解讀出一些情緒來。
可他的臉上依舊沒有半分情緒起伏,甚至在他那雙好看的眼睛裡,還帶了些許……嗯?疑惑?
他不解道:“我已經給你解開了術法,你為何要打翻這碗水?除了方才我給你的這碗水,這方圓百裡可找不到别的你能喝的水了,而且以你目前的身體情況,再不喝水,不出兩日你就會覆滅。”
小蔥垂着手淡淡一笑,像是有些釋然:“死又有何懼,反正我現在已經仙不仙鬼不鬼妖不妖。”
意識到小蔥的态度像是在尋麻煩,赢颉這才正色道:“你命數未到,不該死,更不能死。”
小蔥似是有些惱了,她就這麼赤着腳直直地從陶瓷渣子上踏了過去。
鑽心的痛楚傳來,叫她本能地一個趔趄,又很快地直起身。
她就這樣一步一個血腳印走到了赢颉面前,少女身量嬌小,卻不知從何而來了一種氣勢,叫人莫名覺得她與身前人有了能互相匹敵的氣勢。
她峙立逼視着赢颉,“怎麼,你是對我的命數了如指掌不成?你究竟是何方神聖,我的生殺大權竟掌握在你的手上?憑什麼我現在不僅不能靠自己活着,就連死亡都無法選擇,還要任你擺布!”
赢颉見小蔥這樣咄咄逼人,他也有些不知如何招架,面對小蔥的滔天怒火,他也無法給出任何情緒上的回饋,他肯定道:“因為你弱小,優勝劣汰本就如此,隻有有能力的仙者才能去更高的地方承擔更多的使命,所以你就得服從我,何況要是沒有我出手,你早死了好幾回。”
“——請你分清楚,是我救下了你,現在你活到幾時就是由我說了算。”
少女嘴角微微顫抖,像是在極力壓抑内心的情緒:“你根本就是個惡魔!你對于他人的苦難毫無感知,毫無憐憫之心,除了踐踏他人的尊嚴和生命你還能做些什麼?”
她手中不知在什麼時候竟藏了一片陶瓷碎片,語罷便要往脖子上抹去。
好在藤蔓們早有覺察,有幾根粗壯且強勁有力的飛快竄了上來,一左一右束縛住了她的兩個胳膊。
小蔥咬牙,聲音也變得嘶啞二低沉:“你們攔的了我一次,可不一定能攔的了我第二次。”
藤蔓們朝赢颉掀着葉片,似乎是在揶揄他。
“你看你,都叫你别刺激她了!”
在赢颉的圈養計劃落敗後他們可提醒過赢颉,認為小蔥不會乖乖地當他的傀儡,以小蔥的性子肯定會以死相逼。
盡管赢颉雖早有準備,但也沒想到這出戲會上演的這麼快,少女的意志更是如此的決絕。她這次的舉動顯然又出乎了赢颉的預料。
被藤蔓架住的小蔥毫無還手之力,向前邁了一步奪過小蔥手中的碎片,“你真是瘋了。”
小蔥:“如你所說,我早死過好幾回,現在的我是一無所有,可你也不要小觑我。”正是因為一無所有,她才能義無反顧所向披靡。
忽而感覺到體内的神力不受控制,那股力量在赢颉的體内瘋狂流竄,像是在尋找出口,噬骨之痛如同狂風暴雨般席卷着他的四肢百骸。
赢颉手臂上青筋暴起,他強行抑制住不适,苦笑道“說吧,你想要什麼?”
小蔥沉靜道:“我要變強。”
赢颉擡起手開始捏訣,他的手掌間很快有靈力聚攏過來:“我這就給你力量。”
小蔥瞪他一眼,“我不要這個。”
赢颉:?
她擡着頭,格外驕傲,“我要你帶着我修煉,我要自己走我的仙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