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雲珩在生氣,哪裡還記得這麼多:“一個耳珰而已,有什麼奇怪的。”
宋晚搖頭:“這個耳珰,花醉和丹奴也有一對,畫屏說是月婵送給她們的。”
雲珩來了興趣,湊過去瞧。見瑩白的菩提子上被雕刻成蓮花的形狀,雕工精美,更添幾分佛性。雖然不是什麼稀罕的材質,卻是不可多得的精巧。
宋晚将那對耳珰摘下來,突然發現那蓮花的下面又淺淺的刻痕。
她湊到燭火下看,上面寫着一個小巧的月字。
宋晚有些遺憾,方才給花醉設飾,竟然沒有瞧瞧那上頭有沒有刻字。
她将那對耳珰收好,想着等給月婵設飾的時候,再幫她戴上。
就如畫屏所言,希望這人世間的好友,到了地底下,也能遇見并認出彼此吧。
做完這一切,她這才給月婵仔細驗屍。
“死者,女,年齡十八歲到二十歲,死于顱頂銀針。身上有新添傷痕,分别位于右大腿外側,左臂上策,和腹部。腹部傷痕為對穿,寬約一寸半,應當是劍傷。而左臂和右腿處傷痕比腹部傷痕粗糙,應當是更厚一些的利器,如刀。
從這三處傷痕的愈合程度來看,應當是同一時間所緻,猜測死者曾經與多人搏鬥。死者雙手手腕處有新傷傷痕,像是被利物割的,傷及手筋,但未全部斷裂,救治及時,已經在好轉中。除此之外,死者身上有多處舊傷,應當是武林中人身份。”
“死者右手手掌及虎口處有厚繭,應當常握劍。”
“等會兒,常握劍?”雲珩打斷宋晚的話,皺眉問道,“月婵不是從三年前就入了含春樓嗎?從那時起,她便不用打打殺殺,可安穩度日。況且,她需要接客,不得好好養護自己的身子嗎?為何這麼明顯的手上,還會有厚繭?”
此事宋晚也想不明白。
按照常理來說,一個女子,除非生活所迫,應當是愛美的。手又是經常示人的,若不是需要日日操勞,應當不會叫自己的手上生太多老繭。
何況,月婵還是花魁娘子,以色事人,更是須得好好保養自己的手了。
想不明白,索性便不想了,雲珩叫宋晚繼續驗屍。
宋晚便來到月婵大腿處,掰開查看,眉頭一皺:“月婵,非完璧之身。”
雲珩震驚,想同宋晚說話,又不好回頭去看,隻能背對着她說道:“你瞧瞧她有沒有懷有身孕。”
聞言,宋晚按了按月婵的肚子,搖頭道:“觸感柔弱,并無身孕。”
雲珩啧啧稱奇:“花魁娘子賣藝不賣身,這可是含春樓定下的規矩,怎麼四個裡頭,兩個壞了規矩?”
此時,千尋回來,低聲道:“公子,查過了,月婵牢房的屋頂上,有瓦片松動的痕迹,還有一片瓦被踩破了。屬下瞧了一眼,是新破的。”
雲珩一怔,緊張問他:“你去屋頂,沒被人發現?”
聽了雲珩的話,千尋才後知後覺的覺出不對來。
大理寺牢獄中關押之人,皆是窮兇極惡,危害社稷之人,尋常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皆是守備森嚴,說是銅牆鐵壁也不為過。
今日他上屋頂,并未刻意隐藏身形,為何無人發現他?
千尋腦子一轉,幹巴巴的說道:“莫不是今日無人在暗處守備吧?”
雲珩一雙桃花眼危險的眯起:“找人來問問!”
三人出來停屍房,便喚來一獄卒:“将現在守衛人員喚來,不管是暗處還是明處,都叫來!”
那獄卒連忙道:“兩個時辰前,工部尚書曹大人在府上遇刺,黃大人緊急調了守衛前去查探,現如今尚未回來。”
黃骅黃大人,乃大理寺少卿,現如今代理大理寺卿一職。
雲珩的臉黑如鍋底。
一個小小的曹全遇刺,就調走全部的守衛,全然不怕大理寺中這些窮兇極惡之人越獄逃竄出去,危害社稷。
黃骅真是好樣的!
累了一整日,雲珩也沒有心思查案了,見時辰已過子正,便叫人将月婵的屍首看顧起來,又同千尋将宋晚送了回去,回了長陽侯府。
翌日一早,工部尚書曹全遇刺的消息便送入府中。
彼時,他正坐在兄長雲珏的書房裡發呆,手邊放着一本敞開的卷宗,他百無聊賴的翻着,心思全在丹奴一案上。
月婵一死,所有線索就都斷了,一切又得重新查過。
他還沒想好怎麼和聖上言明此事。
若說月婵是畏罪自殺,那他心裡過意不去,若說案子沒查完,線索全部斷了,他又覺得太過丢臉,越想他越是心煩,手下的動作也大了些,将書卷翻的嘩啦作響。
正在不遠處由書童伺候着批閱奏折的雲珏頭也不擡的提醒:“那是十年前泸州水壩修建的卷宗,你若是翻壞了,自行去向聖上請罪。”
一聽要面聖,雲珩手一抖,連忙坐好,乖巧的用手将書頁撫平。
雲珏看他一眼,無奈一笑,讓書童将奏折放在中間那摞奏折上,又重新拿了一本沒批閱過的,繼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