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露青拍拍狗頭,随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狗毛,“說不定,真是吃過什麼困了不能立刻睡的肉骨頭。”
她起身的同時,手裡牽住大犬脖子上的牽引繩,大犬一骨碌身從地上站起來,乖巧靠在她腿邊。
老大一隻犬,站着差不多能到蘇露青的腰側,梁眠每次見了都在心裡犯嘀咕,這狗到底吃什麼長大的,怎麼能長這麼大?
又聽蘇露青說,“好生看着何玉,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同他接觸。”
梁眠應下一聲,看她牽着狗似要往出走,立即問,“蘇探事,還要出去啊?”
這一夜可都沒消停,再好的身子骨也不能這麼連軸轉着辦案啊。
“你歇你的,”蘇露青牽着狗往外走,“對了,歇着的時候想幾個名字來,”她指向手裡牽的狗,“給它用。”
出了通明門,順着橫街向前便是安福門。
離着老遠就看到安福門外守着一群人,蘇露青眯起眼細看片刻,果然在人群之中看出一道卓然身影。
她牽着狗走近城門,問城門值守的禁軍,“外面那些人,做什麼呢?”
守門禁軍看到是她,小聲回,“聽說是在執行公務,喏,連大理卿都親自來了。蘇探事,”那禁軍面帶關切,勸她,“大理寺辦案,陣仗可也不小,這沖突能不起就不起吧……”
蘇露青點點頭,看起來十分同意,“說的也是。”
餘光裡見牽來的大犬對值守禁軍絲毫不感興趣,沒有要撲人套近乎的意思,跟着驗證一些心中猜測。
然後她扯扯牽引繩,帶着大犬步出安福門,從後叫住秦淮舟,“秦卿弄出這麼大的陣仗,不知是丢了什麼要犯?”
聽到熟悉的聲音,秦淮舟猛地回身,看着她,眼裡漫出不解。
“你何時回的?”
蘇露青莞爾一笑,“你猜。”
秦淮舟不想猜。
如今她從安福門裡出來,就意味着他的布局全部落空,隻是她究竟如何突破大理寺重重耳目遁入安福門,怕是要永遠成為未解之謎了。
這樣想着,先是下令讓尹唯帶人撤回,他則繼續看着面前這一人一犬。
思及不久前何府井中撈出的五具屍首,如玉般臉龐不免浮起冷色,濃密睫羽眨動時遮蔽住幽深瞳色,像雪映幽鏡。
半晌,他挑了個最簡單的問題,問,“何玉還活着?”
蘇露青先垂眸看一眼安靜立在腳邊的大犬,又擡頭笑道,“秦卿這是把烏衣巷當做什麼了?”
秦淮舟冷笑一聲,“上月廿四,本月初八、初十,烏衣巷接連送出三具屍體,那些家眷敲過的鳴冤鼓,恐怕比街鼓響數還多吧?”
蘇露青皺了皺眉。
這說的是總衙那邊發生的事,人經她的手押進烏衣巷,後被總衙接了去,奈何總衙拷打太過,案子沒見進展,倒是先接連出了三條人命,眼看着要鬧大,魯忠見勢不妙,又把案子轉回她這邊,那卷宗到現在還她案頭壓着呢。
正心煩着,又聽秦淮舟趁火打劫,“何玉非官非吏,又事涉何璞貪墨案,蘇探事不妨日行一善,給他一條生路。作為交換,大理寺可以代為謄寫一份口供,如何?”
算盤珠子幾乎要崩到她臉上來。
蘇露青将手裡牽着的牽引繩随意往手上繞過兩圈,倏地向秦淮舟走近兩步,一下子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不如何,不過……”
她笑,“看在同朝為官的份兒上,想要何玉,我可以再給你指條明路——”
秦淮舟沒動,“洗耳恭聽。”
她愈發笑得明媚,“你可以上奏,求陛下做主,讓你把人帶走。”
冷潤白玉被激出一片暈紅,“無賴。”
看着眼前人拂袖離去的背影,蘇露青用空着的那隻手搓了搓湊上來的狗頭。
啧,他惱了。